审讯在哭泣声中结束,林芊梓在之后情绪彻底崩溃,让喻束和凌榆无法再问下去,只能暂时作罢,再从长计议。
死者在死亡前曾给自己的好友打过电话,那当时的电话里会不会有什么讯息?而死亡前究竟又是遇到了什么?另外,分明能打电话,为什么不报警而是选择打给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林芊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问题一个一个冒出来,仿佛能组成十万本十万个为什么。
案件前夕总是如此,一环一环扑朔迷离,拼命捕捉也找不到出路。
送走林芊梓,再回到异案所已经是夜半十一点多,因为案情,凌榆和喻束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奔走一天,原本的假期告吹,凌榆现在是腰酸背疼脚抽筋,恨不得有人给他背着走,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喻束,这人倒是万年不变的波澜不惊,同样辛苦一整天,他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肚子好饿。”凌榆苦巴巴说道。
喻束扭头看来,才想起凌榆下午那碗泡面作废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算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也没吃,“怎么早不说?”
“忘了。”凌榆皱着眉头,模样有些可怜,他是真的忘了,整个下午他都因为陈晓云的死而内疚,惴惴不安的是坐也坐不稳,站也站不下,哪还能吃得下东西。
现在这是想通了,觉得事已至此,不如将内疚收一收,将恶鬼抓回来才是当务之急,这情绪一收,肚子自然也就跟着有了反应,抗议起来。
喻束对此也是有些无奈,看了眼时间,想了想,“走吧,我带你出去吃。”
“啊?”凌榆一愣,“不用的,茶水间不是还有泡面么?吃那个就好。”
喻束却是很固执,摇头否决了凌榆的话,径直朝外走去。
坐到店铺里的时候凌榆还有些恍惚,他看着面前热腾腾的砂锅,皮蛋瘦肉粥冒着热气,白雾蒙蒙中上面点缀的葱花让它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这家店开在异案所附近许多年了,味道还不错,尝尝。”
凌榆点点头,拿着勺子将粥搅拌均匀,低头吃了起来。
看着低头吃东西的凌榆,喻束往椅背后靠了靠,双手环胸,放松了姿态。
他很少带人出来吃东西,但是今天却是带着凌榆来了,其实当时喻束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着凌榆一整天没吃东西,肠胃已经属于过度饥饿状态,再让他去吃泡面解决,于心不忍。
凌榆吃东西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不急不缓,看得出来家庭教养很好,其实不止于吃饭,凌榆很多时候都会在无意间透露其不同,就例如第一次见面时那一身站在人群中都无法让人忽略的卓越气质。
“你……”被喻束的目光注视着,凌榆放下勺子,有些不安,“是不是也想吃?”
喻束:“……”???
“我只剩一点点了,你想吃自己点。”只见凌榆双手围住砂锅,一本正经的护食。
“……”他后悔了,什么卓越气质都是错觉,这就是只十分护食的小猪仔。
“没有。”喻束揉揉眉心,“我没有想吃。”
凌榆听着这个答案像是还有些不放心,盯着喻束,眼神中带着防备,缓缓拿起勺子继续一口一口往嘴里喂。
他不知道他这副模样有多么诱人,粥顺着勺子残留些许在他的唇瓣上,将他本就红润的嘴唇更是变得水润润的还透着光,像是光泽鲜艳的樱桃,饱满多汁,让人情不自禁会想要咬上一口。
“咕咚——”喻束喉结微动,他不得不承认,凌榆这副长在他审美点上的皮囊,对他有十分的吸引力。
喻束不知道,他咽口水这点细节落在凌榆的眼里,俨然成了想要吃东西的直接证明,只见凌榆立马加快速度将碗里的粥往嘴里喂,一边喝还一边暗自腹诽,都咽口水了还说不想吃,喻束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一个盯着唇瓣移不开眼,一个迅速喝着粥,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和谐。
夜里车很少,时不时才有一辆自马路上开过。
凌榆和喻束走在路上,一前一后的隔了一段距离。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凌榆扭头看向喻束,说道。
喻束没说话,只是走到了凌榆身侧,两人由前后变为并肩。
这就好像他们的关系,由刚开始的疏远到了现在逐渐熟悉。
“林芊梓刚刚说的话,你怎么想?”凌榆侧目问喻束。
喻束歪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回答:“你怎么看?”
“……”这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凌榆:“我是在问你,你能不能别反问我?”
喻束:“如果是你,在表达一个人是自己的好朋友时,会不确定的再重复加重一遍吗?”
“我?”凌榆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在问你,你别反问我?”喻束果断将凌榆刚刚说他的话给还了回去。
凌榆:“?”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
“我不知道。”凌榆半响后才说。
喻束看向他,挑眉。
凌榆轻咳两声,“正常人哪里会天天跟人家说谁谁谁是我的好朋友的??那也太奇怪了。”
好朋友这种东西,难道不都是放在心里自己知道的吗?
“嗯。”也是。
“你问这个的意思,是林芊梓不可信么?”凌榆问道。
“不算。”喻束说,“能信。”
姑且能信,但不过三分真三分假参半,具体真真假假还有待考证。后面的话,喻束没有说出口。
说到底,某种程度而言,喻束还是不相信凌榆,若是当下身边站着的是王野,他或许就说了。
五分钟路程并不长,闲聊几句两人就回到了异案所,虽然已是夜晚十二点,但熬夜对于异案所的人来说似乎已成常态,他们各自忙碌,分明已是面露疲态却仍旧为了案件奔波。
坐在这些人之间,就像是差生误入图书馆,每个人都在刷题而他拿着手机打游戏一般让人坐立不安。
凌榆左看看右看看,想要接手一些工作过来分担,但却发现每个人他似乎都没办法插手,最后抿了抿唇角,站起身,决定还是去投奔喻束。
连凌榆自己都没意识到,喻束这个他之前最讨厌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然成了他在安市最熟悉的依靠。
“喻束。”凌榆从办公室门后面探出个脑袋,笑得要多甜有多甜。
从喻束的角度看去,活像只打算给鸡拜年的黄鼠狼,眼看着就要无事献殷勤。
“进来。”喻束垂下眸子,语无波澜的说,静静等待凌榆接下来要唱什么戏。
凌榆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撑着脸看着喻束:“你这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啊?”
翻阅资料的手一顿,喻束看向凌榆,没料到他会说这个,“你很闲?”
凌榆郑重其事地点头,“嗯!”
可不就是很闲吗?大家都忙活,就他坐着。
“那你睡觉吧。”
撑着脸的手忽然就松了,凌榆下巴磕在桌上,一阵吃疼,“这,不太好吧?”
“不会。”只见喻束头也不抬,“需要你做的工作,白天已经完成了。”
简言之就是,现在不需要你。
其实喻束没有别的意思,凌榆非专业出身,很多东西都做不了,他虽然有灵敏的判断能力,但是那更多是在现场和案情推论以及嫌疑人身上体现,眼下喻束正在梳理案情,凌榆能说的白天已经体现的差不多,晚上自然不需要他帮忙。
况且……
喻束看了眼凌榆,视线落在那小胳膊小腿上,真心觉得以眼下高强度连轴转的办案密度,凌榆会撑不住。
对于喻束的想法,凌榆并不知情,他听着喻束的回答,有些苦闷,看着别人手里都有工作,自己却是无所事事,生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用。
手指无措的揪着指尖,于凌榆而言,这个案子和上个案子是不一样的,他想要更加专注的多参与些,虽然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他需要在办案过程中获得更多讯息,以更好确认具体方位。
眸子微垂,轻叹了口气,这些小动作全落在喻束眼中。
“你如果实在睡不着……”喻束迟疑了会儿,“就在这陪我一会儿吧。”
凌榆:“?”这算什么工作?
“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喻束想着理由,视线飘忽,最终说出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有些怕。”
“噗——”
凌榆一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怕啥?”
这反应,可以说是十分直男了。
喻束:“……”
凌榆笑了好半响,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喻束面色不善的脸,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觉得自己刚刚笑得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那个……”凌榆觉得自己要解释一下,不然喻束生气了怎么办,他还得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
“嗯?”
“就是……”凌榆憋了许久,终于吐露出个理由,“觉得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仅此而已,真的。
显然,这个理由不能哄好喻束,反而让他彻底沉默了。
夜深人静,喻束再次抬头时,对面的凌榆已经趴在桌面睡了过去。
分明刚刚笑得那么大声,可最后还是就着喻束的理由留了下来,静静坐在那儿陪着喻束办案。
办公室只开了盏台灯,光线不亮,大多对着喻束,只些许落在凌榆的脸上,黑暗与光影交融,映衬在凌榆脸上,将他的五官刻画的更为温柔,他本就是长相温和的那种。
喻束看了许久,伸出手在半空中顺着凌榆下巴的轮廓笔画着,心中只想怎么会有人偏偏每一寸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哪怕丑上一点点也好,那样,喻束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忍不住偷看。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喻束也不例外。
脑海里浮现起在饭店里时的场景,视线落到唇瓣上,那时候就是这里,水盈盈的,红润润的,勾得他心猿意马。
情不自禁,指尖触碰在凌榆的唇瓣上,轻抚几下,喻束勾唇轻笑,收回了手。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当。
有风自窗外吹进来,拂在身上,凉丝丝的。喻束走过去将窗子合上,又拿起椅子上的衣服,盖在凌榆身上。
“凌榆。”他的声音很轻,甚至于可能只有自己听到。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喻束心想。
拜托余醇丘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