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凌榆拖着疲倦的身子归家,电梯内只有他一个人,靠着墙,凌榆仰头看着顶上的灯发呆,脑袋里空空的,无端觉得有些累。
他想起今天跟着罗盘忙活,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心中只觉怅然。
凌榆问过那个人瓷瓶的来历,他说是工地上捡的,因为家里水管坏了没时间修,就捡个尿壶回来凑活两天。因为凌榆的话,那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捡到了什么宝贝,搞得凌榆一通解释,最后无奈离开。
离开后凌榆总觉得自己不能那么无功而返,便又兜兜转转去了捡到瓷瓶的工地勘察许久,那里残留着大片鬼气,看样子偷走瓷瓶的人曾在工地将容器更换,最后丢弃瓷瓶。
但是为什么呢?凌榆想不明白,只能将又一个谜题藏在心里,再找寻真相。
明明拼尽全力去做却一无所获的感受并不好,至少对于凌榆来说是的,他心里就像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出不来吞不进。
“叮——”电梯门打开,凌榆看着不远处喻束的家门,也不知道喻束有没有回来,思及上午还吵过架,也没解决,如今要面对面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抬手揉了把脸,无声叹了口气,虽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喻束,却还是抬步走出电梯。
钥匙扭动门锁发出细微的响动,凌榆将门拉开条缝隙,自门缝中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心中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难受了。
喻束没回来,大抵又是在所里加班。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来,分明是想要躲开喻束当只鸵鸟不去解决吵架的事情的,可心中某个角落又隐隐约约想要见到喻束,哪怕什么也不做,看一眼也好。
无声叹了口气,拉开门走进去,连灯都懒得开,摸黑将鞋脱下,打着赤脚却往里走。
暗处传来细微的响动,听不太真切,凌榆扭头看去,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牵扯过去,踉跄着脚步,一只手钳制住了他的脖颈,天旋地转间,凌榆只觉背部一疼,就被摔倒在地上。
身上那人将他完全压制在地,一双手大力压着他的脖子,两腿在他身侧,夹住胯部,让凌榆分毫动弹不得,似乎只要他稍有反抗,下一刻就会被直接掐死。
脖间的手强而有力,凌榆有些喘不过气,地板隔着衣服渗着凉气,他能听到那人沉稳的呼吸声,甚至是近在咫尺的胸口起伏弧度。
他是谁?凌榆脑中闪过无数种想法,但却无法确定。
“你……”凌榆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开口想要说话,却被那人打断,“凌榆。”
嗓音在黑暗中落入凌榆的耳中,黑漆漆的一片让他看不清身上人的脸,但这声音太过熟悉,让他想认不出来都难。
是喻束。
“我早说过,别让我知道你和林茂生的案子有任何联系。”喻束说话声中带着喘息,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如何。
喻束在家中等待凌榆很久了,这数个小时,于他而言,却像是过了数年,漫长而又短暂,十分难熬。
听到林茂生的名字,凌榆心中“咯噔”一下,他喉结微动,想要透过微弱的光去看清喻束的表情,却是无用。
“你……这话什么意思?”凌榆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佯装冷静问。
“别装了。”喻束掐着凌榆的手更收紧几分,“你做的很完美,至少我在此之前除了怀疑抓不到任何证据,但是……”
但是……
但是什么?凌榆的心也跟着喻束说话的停顿而揪起,他沉默着没开口,静静等待下文。
“但百密总有一疏,林如意密室中的物证,有你的指纹。”
豁然开朗,不用喻束再仔细说,凌榆便已经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是啊,搜证是戴着手套的,林如意密室中的物品只有凌榆亲手接触过,甚至有一部分还是他亲手布置。
其实凌榆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他的计划本就不严密,只不过他在赌,赌能拖多长时间,赌能不能拖到喻束能更相信他一些,能更好解释的时候再被发现,很显然,他赌输了。
眼下的情况,早些时候两人才吵过架,喻束又是完全的唯物主义,凌榆该如何解释,他自己也不知道,但虽如此,他还是开口了。
“你特么……”凌榆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喉咙发紧,脸部充血,抬手推了推身上的喻束,“你特么听我解释。”
“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最好别骗我,不然……”喻束缓缓将手松开,“无论你是什么背景,我一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说话间,喻束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凌榆脸上,两人靠的实在是太近了,连彼此身上的气味都无一遗漏,落到凌榆的鼻腔内,无端的,凌榆有些脸热。
“知……知道了!”凌榆别扭的扭开头。
喻束不觉有异,从凌榆身上离开,转身将客厅的灯打开。
自黑暗到白昼总有个过程,灯光亮起一瞬间,两人的眼睛都有些不适,下意识眯了眯,再睁眼,两人一高一下,双眸对视。
地上的凌榆有些狼狈,他已经自躺位变成坐位,手撑在地面,衣着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下个口子,歪歪扭扭的露出锁骨,脖颈还带着红色指印,全部暴露在喻束眼中。
“咳。”喻束轻咳两声,移开视线。
“你……你想听什么?”凌榆嗓音沙哑,摸着自己的脖子,嗓子眼疼得厉害,心中辱骂喻束这人手劲真不是盖的。
喻束喉结未动,扫去脑中胡思乱想,重新看向凌榆,垂着眸子,面色冷淡,居高临下,“你和林茂生,林茂生和林如意,以及林如意的死亡真相,还有眼下的案子,和312案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凌榆:“……”
这一口气问得未免太多,让凌榆都不知道该从和说起,他看着喻束,有些烦躁,摆了摆手,“等等,你给我捋捋怎么说。”
喻束没吱声,只继续盯着凌榆,视线逼人,仿佛人工测谎仪一般,让凌榆不敢说半句假话。
凌榆现下脑子乱得很,本在计划里许久以后的事突然被提前,打得凌榆一个措手不及,无从下手。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地上许久,喻束也不催,就那么看着凌榆,屋内安安静静的没一点响动,这平静中带着几分隐秘的气场波动,让人无法忽视。
终于,凌榆放弃了,一拍板,决定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喻束到底能不能接受了。
他看着眼前的喻束,瘪了瘪嘴,“在知道真相之前,我必须要提醒你,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可能会打破你之前所塑造的世界观。”
喻束挑眉,不置可否,“嗯。”
“你……”凌榆叹了口气,指了指厨房,“你去给我倒碗凉水。”
要这个干什么?喻束心中虽有疑问,但却没说什么,反手将门锁住,夺过凌榆手中的家门钥匙,确定凌榆逃脱不了后,转身去厨房倒水。
凌榆看着自己的钥匙被夺走,有些无奈,却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他常年缺少运动,根本打不过喻束呢。
刚刚被压在地上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水杯端到凌榆面前,喻束也顺势蹲在凌榆面前,两人面对着面,大有一种到底想要看看凌榆耍什么花样的架势。
凌榆也懒得说什么,从包里掏出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三道祖师,天保地佑,急急如意令,天眼,通。”
在喻束眼前,发生了他这辈子也没想到的一幕,凌榆手中的符纸,就那么烧起来了。
火光将喻束的脸照亮,他眼中划过一瞬震惊,但也不过只是一瞬,随后看向凌榆的眼中全是审视。
他也不知道凌榆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只觉得凌榆一定是在耍花样,至于目的是什么,看下去就是了。
符纸烧到尾端,在快要燃到凌榆的手时,凌榆反手将符纸浸入水中,随后从口袋中拿出小刀,十分熟练的在手中豁出个口子,几滴血落入碗中,在水里化散。
“喻束。”凌榆低声喊道。
喻束:“嗯?”
凌榆深吸了口气,像是做最后确定,“你真的要知道一切吗?”
“不然?”喻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凌榆闭了闭眼,唇瓣微抿,脸色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两指在碗中水面轻点两下,带着水滴,向上抛去。
水落。
喻束眼中只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感受着水滴入眼的酸涩感,他皱眉看着凌榆,眉眼中带着不解。
凌榆沉默着将面前的碗推开,再看向喻束是,眼中神情复杂,“你去我房间里看看吧。”
不明所以,喻束的眉头皱得更紧,但既然决定要一探究竟,那就哪怕凌榆是演戏,他也要全部看完。不过是去房间里罢了,难不成他房间还能有鬼不成?喻束心想着,起身往房间走去。
身后的凌榆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一天,来得还是太快了,也不知道喻束能不能承受得住。
推开房门,一阵凉意将喻束包裹住,他摸了摸被吹气一层鸡皮疙瘩的手。
“啪嗒——”屋内灯打开,眼前一片光明。
“你回来啦!!!”一张惨白的脸在喻束眼前无限放大放大,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悦。
喻束:“……”
贴脸杀威力实在太大,让喻束脑子一愣,下意识的随着“砰——”一声巨响,才被打开的房门一瞬再次关上。
喻束捏着门把手,瞪着眼睛,一脸震惊迟迟无法散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
女人!!!
“咕咚”唾沫随着喉结滚动,喻束僵直着脖子扭头看向坐在门口的凌榆,“那是谁?”
“你看到了?”凌榆开口道。
喻束:“……”不然?
“如果我说那是鬼,你信吗?”说这话时,凌榆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笑意。
喻束:“……”信你才怪。
“那你要不再看看?”凌榆看着喻束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只能无奈说。
听此,捏着门把手细微扭动,喻束做好心理准备,决定再看看,身后却在这时传来幽幽女声。
“你在干嘛呀?”
近在咫尺,就在耳侧,声音里带着漂浮不定的幽然,激起喻束一身鸡皮疙瘩。
喻束:“!!!”
他迅速扭头看去,刚刚还在房内的女人此刻赫然已经站在他身后,喻束看看自己还未来得及打开的房门,又看看身后的女人,那么一瞬间,世界观出现裂缝。
这……这……这……
“你怎么出来的?”喻束开口问道,脑海中已经有了答案,却是不敢确定,说话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
女鬼面对喻束的发问显然一愣,指了指自己,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能看到我了?”
喻束:“……”
“道士?他怎么能看到我了?”女鬼飘到凌榆身边,问。
身后的喻束看着没有腿就那么在空中飘着的女鬼,已经出现裂缝的世界观岌岌可危。
“凌榆,她是谁?”喻束这个问话十分委婉,其实他想问的应该是这是什么东西。
“你觉得她像人吗?”凌榆指了指女鬼,一本正经,“处女鬼,是鬼。”
“……”
“轰——”在喻束的潜意识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是喻束坚持二十几年的世界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