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梓说谎,想要探求事实背后的真相,只能再次将林芊梓进行审讯。
从一高离开,凌榆和喻束再次驱车前往林芊梓所住小区。
一路上,凌榆都没有和喻束说话,别问,问就是吃了老鼠肉心情不好。
喻束能明显感觉到凌榆的情绪,也觉得自己或许该哄哄,但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一个直男,安慰一个生气的男人,怎么看都怪怪的。
这怪异无从说起,安慰的话也无从说起,最后就变成了无话可说的沉默。
夕阳在天边赤红的余晖,染上一片血色,格外好看。
小区里坐着许多老人,唠家常的唠家常,下棋的下棋,有小孩在那边嬉闹,笑声带着童稚,一派平静将生活透得格外安稳。
凌榆仰头看天,看着黄昏的美色,垂下眸子想起许多年前的往事。
凌家有家规,习得术法三年后的子孙后代都将送进魂楼修炼。
所谓魂楼,便是凌家历代祖辈所抓恶鬼,封存于魂楼,供子孙后代降伏修炼。
凌榆进去是十七岁那年,他和喻束说过,高三的时候他没怎么待在学校,这并非夸大骗人,因为那年凌榆进魂楼,直到高考前才出来。
魂楼为塔形建筑,共七层,子孙进入后若能将七层恶鬼均数再次封存,便可出塔。
在魂塔的日子过得很艰辛,哪怕凌榆是凌家几代子孙中天赋极佳,也经时快一年才将七层塔通过。
凌榆记得出塔那日,也正是五月,那日也是黄昏,天空大片赤色,出塔的第一时间,拥抱的第一个人,是兄长。
思绪自回忆中抽离,跟着喻束的脚步一起到了林芊梓家,敲响屋门,里面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开门的是樊惠。
樊惠看到凌榆和喻束两人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后靠在门关,笑得讥俏,“呦,什么风把两位执法人员吹来了?”
执法人员四个字,樊惠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我们找林芊梓。”喻束理会樊惠的话,冷着脸说。
这段时日喻束对凌榆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但凌榆仍旧得承认,喻束冷着脸依然很唬人。
樊惠面上的笑敛去,双手环胸,“我哪知道那丫头去哪了。”
“你女儿你不知道去哪了?”喻束说。
樊惠冷哼一声,“那丫头野得很,她那个死鬼老爸不爱老婆但疼女儿,去年也不知道从哪弄了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了套房,那之后她就三天两头玩消失。”
喻束听着这话眉头微蹙,“那你知道那套房得地址吗?”
樊惠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知道。”
见此,喻束和凌榆也没再问下去。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去看看林芊梓的房间。”喻束说。
樊惠挪开半个身子,指着屋里的一个房间,“那里,去吧。”
相比起那日的撒泼,今天的樊惠看起来平静和好说话很多。
路过客厅时,凌榆看到茶几上摆着大量药物,简单看了几眼,他便收回视线。
林芊梓的房间格局和陈晓云那边差不多,但装修却是差了许多,简单的白墙痕迹斑驳,还有几块挂在墙面上要掉不掉。
反手将门合上,两人走到书桌前,如凌榆和喻束调查的那般一样,桌面上还摆着同样字迹不同名字的试卷,写着陈晓云的那一张上面有明显的泪痕,将字迹都晕染开来。
凌榆盯着试卷看了会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将试卷拿起,对着窗外的光,他看到上面漂浮着幽幽鬼气。
不过几捋,若不是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怎么会呢?林芊梓的试卷上怎么会有鬼气?
凌榆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眼睛打量着整个屋子,这里走一会,那里看一下,他抚摸着墙角桌面,整个人都觉寒意侵身。
不会错的,这里的确有鬼气,而且很熟悉。
是林茂生养的那两只。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凌榆几乎不敢细想,为什么呢?是他来迟了吗?林芊梓已经和那两只鬼接触过了吗?那是否有缔结契约?
万千思绪自脑海中闪过,凌榆看向那边的喻束,喉中哽着,开口喊道:“喻束。”
正在搜查的喻束闻声扭头看来,他面前打开个抽屉,手中拿着几张照片,面色严肃。
“你过来看看。”
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凌榆看向喻束手中的照片。
红笔在照片上画出凌乱的线条,但这都无法挡住那背后大大的一个“死”字和陈晓云的脸。
这是……
凌榆抬头看向喻束,指着照片,脸上露出诧异和几分迷惑。
“不止这些。”喻束看着凌榆的表情,将面前打开的抽屉全数抽出,翻背倾倒。
“哗——”照片落地。
不用细数,仅用肉眼看去,差不多近千张照片,每一张都是陈晓云,每一张都有红笔凌乱的痕迹。
那股未曾言说却一眼了然得恨意扑面而来,将喻束和凌榆覆盖。
他们都记得林芊梓那天说的话,“我和晓云,是好朋友。”
好朋友,这三个字与地上的照片形成莫名的讽刺。
好朋友,会这样吗?
自然是不会的。
凌榆和喻束的心彻底沉下去,他们本以为林芊梓所说的话中只有陈母与陈晓云的关系部分撒谎,但现在却发现,很可能从头到尾,林芊梓都没说过一句真话。
无论是她和陈晓云的关系,还是陈晓云和家人的关系,这些都是假的。
但这其中细思极恐的不止于此,而是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且说出过林芊梓与陈晓云关系很好的话,这并非说谎,而或许是假象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口口相传的好朋友是假象,那这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那天晚上的最后一通电话,又真如林芊梓所说的那般,是求救吗?
凌榆和喻束都无从得知。
唯一能解答的两人,陈晓云已经去世,林芊梓下落不明。
谜团随着地上的照片组成一从又一从,让本就不明了的案情更是雪上加霜。
凌榆捏着一张照片,“在某种说法中,红笔代表着惩戒,林芊梓很恨陈晓云。”
“恨什么呢?”喻束垂眸看着照片,“又为什么想要惩戒?”
两人都无法给出答案。
从地上将照片整理好,一打又一打,最后全部被喻束和凌榆带回所里。离开林芊梓家时,樊惠已经不见踪影,看合上的房门,应该是睡觉去了。
合上车门,凌榆看向准备开车的喻束,将刚刚在林芊梓家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说出。
“喻束,我刚刚在林芊梓房中发现了残留的鬼气。”
喻束发动车子的动作一顿,看向凌榆,“你不是说……”
你不是说用术法隐匿了林芊梓的气息,让她没办法被鬼找到吗?
凌榆知道喻束没说完的话,他沉默了会儿,开口道:“虽然还不太清楚,但很可能,我去晚了。”
去晚了,在他之前,那两只鬼已经找到了林芊梓。
“但他们只在林芊梓房间短暂的待过,所以残留的鬼气并不多,我现在心中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凌榆拧眉,道。
“担心她有没有向鬼许愿?”喻束问。
凌榆点头,“嗯。”
“你觉得几率大吗?”喻束问?
凌榆看着喻束,没说话,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几率大吗?说实话,很大,先不说那东西本来就及其蛊惑人心,就单从今天发现的照片来看,林芊梓对陈晓云的怨恨程度,及其有可能让她为了泄怨而许愿。
凌榆现在甚至怀疑,那两只鬼找上陈晓云,这其中会不会有蹊跷。
“你曾问过我,为什么那两只鬼没有找关系更近的樊惠,而是找上了陈晓云,我想,我现在可能有答案了。”凌榆说着,抽出一张照片。
“因为林芊梓?”喻束道。
凌榆垂眸,再次缄默,没给出答案,却像是默认。
喻束见此,心持续往下沉。
……
在漫长孤寂的夜里,台灯昏暗的灯光照亮桌面一小片地方,林芊梓坐在桌前,低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试卷。
笔尖动了动,歪歪扭扭写下三个字,陈晓云。
她看着试卷上的题目,熟悉又陌生,半响落不下一个字,泪珠自眼角落下,晕染到纸张上打湿。
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那些话。
“我养你有什么用?读书那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怎么才考这么点分?别人家孩子怎么就那么聪明!”
“蠢猪,烂泥扶不上墙,你真是狗屎不如!”
“你要好好读书,你是我们的希望。”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
谩骂,诅咒。
所有的一切一遍遍盘旋于脑海之中。
别说了……
别说了……
“别说了!!”笔在纸张上划出尖锐的响声,泪水糊满整张脸,林芊梓大吼着崩溃,号啕大哭。
风吹动窗帘,发出“沙沙”细响,有什么东西悄然无声笼罩住房间。
“让我们来帮你吧……”沙哑粗糙的嗓音,似是磨砂纸般艰涩难听,听不真切。
“谁?!”林芊梓循声看去。
“啪”台灯一瞬熄灭,有两双手搭上她的肩,离得很近,却是看不见,只听他们说:“让我们帮你吧,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我们都可以帮你实现。
一句又一句,似是恶魔低语。
起初,林芊梓是清醒的,后来,她着了魔。
她说:“好。”
“我想,让她死。”林芊梓指着试卷上的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