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凌榆是被没屁股给坐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向一边的猫主子,表情幽怨。
“几点了?”凌榆沙哑着嗓音问,随后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揉着眼睛看了眼,已经七点半了。
七点半,是起床上班的时候了。
凌榆四肢摊开,面色颓靡的看着天花板发呆,忽然有些羡慕喻束被停职休息是怎么回事?
翻滚着身子爬起来,单手夹着猫,赤脚走出房间,不用上班的喻束还在睡觉,房门紧闭,看样子睡得正香,丝毫没管凌榆的死活。
喻束没起床,等于没人蹭早餐,凌榆有些失望,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抱着猫进了卫生间,后面还跟着个探头探脑的阿飘。
阿飘在凌榆身后左右晃动着,视线紧盯黑猫,不敢向前踏上半步。
“过来吧,它不吃你。”凌榆嘴里满是泡沫,含糊不清的说。
阿飘还是有些犹豫,若不是已经没腿靠飘着行动,她现在必然正探出一条腿疯狂试探。
黑黑懒洋洋的趴在洗漱台上,耷拉着眼睛看着蠢兮兮的女鬼,矜贵地舔了舔爪子,起身跳下洗漱台走了。
洗手间内一时间只剩下阿飘和凌榆,阿飘似是松了口气,飘到凌榆身旁,似连环炮一般追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养了只黑猫?”
“黑猫怎么了?”凌榆瞥了阿飘一眼,说。
阿飘扭头看了看没关的门,像是怕被黑猫听到说话似的,压低声音,说:“嗨呀,也不是说黑猫不好,就是我……我听前辈们说,黑猫吃鬼。”
“前辈?”凌榆挑眉,“哪个前辈?”
“就和我一起飘荡的处女鬼前辈啊!”阿飘说道,随后皱眉,“你别转移话题,为啥突然养黑猫啊,我怕。”
“你怕?”凌榆将漱口水吐出,看向阿飘,一本正经,“我不怕。”
阿飘:“……”
“你别瞎担心了。”凌榆将牙刷丢进水杯,靠到一边的墙上,“它不会吃了你的。”
“为什么?”
凌榆挠了挠眉角,斟酌着语气道:“没为什么。”
说罢,他转身离开洗手间。
因为什么?因为难吃啊。
黑猫挑嘴的很,像阿飘这种处女鬼,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因为喻束的停职,异案所的事物暂时由副队陈刚代理,陈刚为人和善,与喻束同岁,两人共事多年,为人处世截然不同,大有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模样。
早晨开了个小会,据林芊梓跳楼身亡一事和案件后续调查进行讨论。
“从案件初始到林芊梓去世,凌榆都一直和喻队一起调查,应该是对喻束调查进度最了解的,如今喻队不在,我暂时代理,还麻烦你将进度交接给我。”陈刚坐在长桌尽头,那里是喻束平时坐的位置。
凌榆摸了摸鼻子,点头答应,心里却是不知道该对陈刚说些什么,这个案子说到底到现今这个地步根本没办法再查下去,可异案所不结案,一直死磕着。
凌榆着实不想异案所再查下去,有些事情若是过多深入,总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关于陈晓云一案,我与喻队走访调查,经过各项证据和受害者母亲以及嫌疑人的表现,推断嫌疑人林芊梓大概率就是杀害陈晓云的凶手。”凌榆缓缓说着,手中攥着支笔,一下有一下轻敲着桌面,“作案动机鲜明,各项证据指向明确,至于林芊梓最后一通电话,经推断,很可能是林芊梓最后为了转移视线而说出的假话。”
“假话?”凌榆话音才落,那边的陈刚就提出疑问,显然对凌榆这个说法不予赞同,“一个即将自杀的嫌疑人,有什么必要进行视线转移说出假话?我看未必。”
“况且……”陈刚说到这一顿,“陈晓云的死亡方式,也非林芊梓一人就能完成的。”
无伤口分离血液,陈刚可不认为林芊梓是那样的天才。
凌榆一噎,不再进行辩驳,“嗯,这一点我和喻队也注意到了。”
凌榆说这一通话之前也没觉得这样就会让异案所进行结案,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干他们这一行各个都是嗅觉敏锐,人均精英,很多东西一眼就能看出蹊跷,案件现在漏洞百出,无法自说自话,凌榆说出口,也不过是偷偷给每个人心中留下颗种子罢了。
留下颗种子,哪怕现今不相信,但只要偷偷催生发芽,便也能够生根茁壮。
散会回到座位,凌榆趴在桌子上,脑海中思绪万千。
从312案凌榆意识到有幕后推手起,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说到这幕后之人,凌榆还仍旧是眼前一抹黑,除了知道有这个人以外,其它的是分毫未知。
这让凌榆甚至完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那人隐藏的太好,无论是用被偷走的小鬼的容器来了通调虎离山,还是让恶鬼先一步找到林芊梓,以及陈晓云房间的高阶屏蔽符,他在暗处,将每一步都是进行得毫无破绽,步步为营,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有事情,只知道这件事他做了,但这样做的目的,动机,方法,以及行踪,甚至是和魂阵的联系,都让凌榆全然摸不着头脑,细极思恐。
说到底,现在的的处境就是,凌榆在明,他在暗,他看清凌榆的一举一动,而凌榆却全然是瞎子摸鱼,局势天平完全偏向于那边,凌榆优势并不明显。
想到这,凌榆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只觉得心中烦躁,头疼欲裂。
不过说来也怪,他家黑黑追踪那两只鬼那么久,居然都没有把他们吃掉就回来了,按照凌榆对黑猫习性的了解,大不该如此的。
脑海中灵光一现,凌榆猛然坐直了身子,双眸微瞠,他家黑猫,是不是遇到那个人了。
但随后,凌榆很快又似自我否定般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就是遇到了,或许是那人太过厉害,黑猫追踪不到,便悻悻归来了。
毕竟,若是真遇到了,黑黑也该是会告诉他的。
挠头塞耳到最后,凌榆捏拳表示,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凌榆。”身旁传来王野的声音。
凌榆扭头看去,“嗯?”
“陈晓云母亲过来了,还麻烦你去接待一下。”
凌榆一愣,点了点头,起身见陈母。
陈母较上次见面更消瘦了些,她挽起长发,再无初次见面时的模样,眼中光都灭了。
“凌先生,我来接晓云回家。”陈母开口道。
凌榆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是滋味,他其实能理解陈母现在的心情,失去至情的伤痛,他经历过的。
大抵就是天空中的太阳被云挡住,人生看去像是只剩下阴天,看不到光了。
“嗯。”凌榆轻声应道,带着陈母往法医处那边去。
一路上,陈母跟在凌榆身后,两人都没开口说话,空气中带着几分沉默的尴尬。
凌榆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而陈母是无话可说。
林芊梓的事,局里尽量隐晦的与陈母说明了,但能接受几分,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到了尸库门口,两人脚步顿下,陈母站在凌榆身侧,她看着只需轻微一推就能开的门,里面有工作人员在等她,她却是一步也踏不出去,脚似是与地面生了根。
凌榆就这么静静等着,也不催促,半响过后,陈母终于有了动作,手轻扶上门把手,推开了门。
在走进去前,她听到凌榆对她说:“节哀顺变。”
门一开一合,一时间便又剩下凌榆一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现在就回去还是等陈母出来再离开,索性队里现在也没事,便靠在墙面上,打算等陈母出来。
不远处就是解剖室,前几天有起自杀案,本来都快结案了,但是昨天死者家属忽然怀疑是过劳死,于是又送到了法医这来解剖。
解剖室那边的门打开,凌榆与谢解对视一眼,说起来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但手机上聊天倒是挺频繁,这么也就成了熟人。
“凌榆,你在这干嘛?”谢解问道。
和谢解聊天这段时间凌榆发现,谢解是个十分害羞的人,刚开始聊天时都特别拘谨,还是后来熟悉了才开始说起玩笑话。
“陪干尸案的死者家属过来领取尸体,你呢?怎么突然出来了。”凌榆走过去,问道。
“啊……这样……”谢解点点头,随后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李枫过来给老师送饭,我过去接一下。”
说完谢解又似想起了什么,解释道:“就是老师的儿子。”
凌榆听着,倒是能理解,李皖的儿子腿脚不方便,自然是需要人过去接的。凌榆想起前段时间在窗前遥遥看的那一眼,又想起喻束的描述,心中那股已经消磨到快忘记的在意这会儿又浮上心头。
“要不这样,你继续忙,我去接他?”凌榆说。
谢解犹豫了下,想到老师之前说过的不让别人和李枫过多接触,但这会儿工作正到一半,他实在也不想这么走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凌榆轻笑,“没事。”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
到异案所门口,凌榆远远就看到抱着保温壶坐在轮椅上的李枫,他本快速的脚步在快离近时鬼使神差的慢了下来。
莫名的,他觉得这人有些熟悉,这熟悉感让他心中生怯。
“请问……”凌榆盯着那人的背影,开口,“是李法医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