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榆觉得不能让喻束就这么走了,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人怎么看都像是生气了。
“你怎么了?”凌榆一把揪住喻束的衣袖问道。
“什么怎么了?回家啊。”喻束面无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屁,你在生气。”凌榆皱眉,指着喻束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只听喻束哼笑一声,“那你看得出我为什么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凌榆哪里知道,他刚刚和李枫说话根本没顾得上喻束,再回神时这人脸就黑得跟坨炭似的,好像他欠了他几百万。
“不知道啊。”凌榆回答的十分自信。
不知道,但十分自信且不能怂。
喻束:“……”他在期望些什么?
将衣袖自凌榆的手中抽出,喻束长吁了一口气,只道是不生气不生气,气死谁会来偿命。
“我回去了。”说罢,喻束再次转身离开,这一次连给凌榆扯住自己衣袖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坐上车以后,喻束自己也回过味来,觉得他这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人家认个哥哥,他怎么心里还提不起劲来了?又不是认他当哥。
可是当时这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了,根本也由不得他现在这般细响,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这气就的一直生下去。
这凌榆也真是的,就不能再多哄哄他么?
喻束心中想着,愈发烦闷,等回到家将黑黑抱进怀里揉了几把这气才消化下去。
凌榆直愣愣看着喻束离开,心中莫名,刚刚想要哄着生气的人别生气了那点情绪全然消失,好说不说,他心里这会儿还有点说不上来的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他就能直接说么?他又不是喻束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猜到他为何生气?
莫名其妙。
就这样,喻束和凌榆陷入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理由的当中各自生气。
西山苑按喻束的说法是进不去的,但凌榆却是不死心,答应那只魂灵要做的事情总不能言而无信。
办法是人想的,活人总不能被一泡尿憋死。
于是凌榆果断拿出手机,拨通了梁渊的电话。
梁渊依旧是原先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说话都没什么精神。
“小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直接说事。”
凌榆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梁哥这话见外,小榆这不是想你了。”
“拉倒吧你。”梁渊嗤笑一声,“打小你就是个没良心的,跟你家黑黑似的,谁给粮跟谁跑。”
“梁哥……”凌榆拖拉着嗓子撒娇。
“行了,什么事赶紧说,好让我死个痛快。”
梁渊这么说,凌榆也不会再拖拖拉拉,腻腻歪歪,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各自都了解对方,不必过多虚与委蛇。
“那我说啦。”凌榆语气带着笑意,“梁哥认识安市许从林吗?”
西山苑的主人就叫做许从林,这许从林是安市百年世家之子,前几年举家搬迁到帝都去了,和梁渊混在一个圈子,按道理该是认识的。
“许从林?”梁渊语气不太好,“你问他干什么?那可是只老狐狸。”
“他在安市有座宅子,叫做西山苑,我想进去看看。”凌榆半真半假的说着,没有透露关于魂灵的半分,打心底还是不想梁渊为他担心。
“你没事往那里面看什么?”梁渊问。
“就,想看。”凌榆回答。
梁渊哽住了,“那我帮你问问吧,但是许从林这人不好相处,我不敢做百分百保证。”
凌榆本身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梁渊若是有办法能让许从林答应那是最好,但若是不行,那便之后再想办法就是。
有了梁渊的帮忙,凌榆哼着小曲挂断电话,但走了两步又想起喻束,小曲一停,心情直线下滑。
喻束这人真是,他昨天才决定要对他好的,结果今天就这样。
……
“阿烟,你等我回来。”
“杨花飘絮的时候,我会回来找你。”
别院中,她独自坐在那儿,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那个承诺要回来的人。
战火纷飞,枪声四起,她躲在黑暗的地窖内看着那木板透来的微弱光芒,心中唯一执念就是那个人能回来。
扬花自缝隙中飘落进地窖,储存的粮食越来越少,可侵犯的敌军却没有离开,他们驻扎在她和他曾经的家中,而她只能躲在地窖中苟且偷生。
刚开始时,她伸手接住那杨花,再后来,她不接了,它们一点一点落在地上,堆积出一小堆,再之后杨花不落了。
她看着地窖缝隙的光,那光越来越弱,她只觉得很饿,可周遭连杯能喝的水都没有,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当她彻底闭眼的时候,她知道,她等不到那人回来了。
光,一瞬侵入谢婄柳的眼睛,她猛地坐起身子来,披在身上的毯子落到地上,心中是揪起的疼。
她回忆起梦中的饥饿,害怕,还有期待。
那个人,就是梦中她要等的人吗?
视线落在地上的毯子上,她昨夜做完兼职回来已经很晚了,于是躺在沙发上便睡了过去,这个毯子,应该是他帮他盖的。
“你还在吗?”谢婄柳嗓音有些沙哑的问。
她想要弄清楚那梦境到底是真是假,她和梦里的他,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回应她,谢婄柳闭了闭眼,“若是还在,就敲一敲桌子。”
“咚咚”两声闷响,谢婄柳便知道那人就在她眼前,只不过他看不见罢了。
她起身拿了笔和纸放到桌上,“我问你什么,你就答。”
【好。】
“你和……阿烟,是什么关系?”谢婄柳本是想说你和我的,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阿烟,是我的未婚妻子。】
看着这几个字,谢婄柳有想过他们的关系,虽与此八九不离十,但却没料到会真是如此,当答案出现在她的眼前是,她还是一时间愣住了。
“未婚妻子,那为何你让她等你,却没有回来?”谢婄柳垂眸问道,心中是说不出的落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替阿烟问的,还是自己。
【战争。】
“战争?”谢婄柳蹙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死在了战场上,等我回来的时候,阿烟已经不在了,变成了现在的你。】
这个答案让谢婄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只言片语与梦境联合起来,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
阿烟是她的前世,她与他有婚约,但是因为战争的原因,他上了战场,而阿烟在家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的期间,阿烟的家被敌军占领做了据点,而阿烟为了躲避敌军藏在了地窖中,直至死亡,到死也没等到他回来。
而他也死在了战场再也不会回来。
谢婄柳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情绪,她或许是十分悲伤的,可是更多的却是落寞,她除了那几个梦和只言片语的交谈,对于眼前这个故事都是个旁观者。
那是她的前世,是阿烟的故事,不是她的。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那对于谢婄柳来说都是陌生的故事。
“阿烟已经死了,我不是阿烟。”谢婄柳说。
【你是。】
又是这个答案,他太固执了。
“你为什么要执念于我是?”谢婄柳问道,“我叫谢婄柳,与阿烟无关。”
这次的回答过了很久很久,纸张上都没有字迹。
谢婄柳以为这人大抵是放弃了,便叹了口气打算起身,却见笔再次竖立起来,在纸张上一笔一划写着。
【无论你是谢婄柳还是阿烟,对我来说都一样,我会一直守着你。】
魂灵痴痴看着谢婄柳,他看到谢婄柳的眼眶泛红,也看到谢婄柳的孤独,所以无论是阿烟还是谢婄柳,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愿意一直守着他,直到有朝一日消失。
……
接到梁渊的电话已经是傍晚,当时凌榆还在异案所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回去,他心里还在因为喻束的生气而觉得别扭,但又不知道该如何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梁哥,许从林怎么说?”凌榆没什么精力怏怏的说。
那边的梁渊注意到他的口气,以为他是为此而担忧,于是安慰,“小榆,事情办妥了!!”
“嗯?”凌榆来了精神,“什么?怎么办妥的?”
“给了那老狐狸一百万,让你进去看两个小时。”只听梁渊笑着说。
凌榆:“……”????
一百万!!!!
“一百万?!”凌榆直接从椅子上一蹬脚站了起来,有钱也不是这么烧得慌啊!
“嗨呀,小榆你别这么抠搜,家里又不是没有钱,一百万还不是洒洒水?”梁渊语气轻巧,“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又不是我花钱,是凌榭掏的腰包。”
凌榆瞬间更激动了,“你特么告诉我义兄了?”
还让我义兄掏了一百万???
凌家是有钱,但是再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更何况他们自小家教便是质朴轻财,买东西都是要斟酌再三再花钱,如今这么洒洒水丢出去一百万,凌榆能不心疼吗?
“哎呀,不是我告诉凌榭的,是凌榭自己找的我,他好像知道你在安市的情况。”梁渊说着,随后便警告,“我跟你说,凌榭估摸着找人盯着你,你自己得小心啊。”
“也对。”凌榆叹了口气,没理会梁渊的警告,想着也对,凌榭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情况,那手眼通天的人物,就算是盯着他,也肯定是因为担心他,就像如今有了问题会出来帮忙。
“事情既然办妥了,那我就先挂了。”
挂断电话,凌榆耷拉着眼睛持续为那一百万而痛心疾首,但随后又想着,喻束说西山苑平常人进不去,那他肯定也没去过。
漫山桃花那般美,不如就带他去看看好了。
花了一百万买了次入场,一个人看也是看,两个人看也是看,带着喻束去看,那也不亏了。
钞能力好用是好用,就是太让人心疼。
这般想着,凌榆也不再磨蹭,迅速收拾东西回了家。
凌榆才出电梯,看到家门便觉得高兴,想到终于有了个台阶让他和喻束下去,于是更加快了脚步冒冒失失的往家跑,谁知刚打开门就撞进了个坚硬的胸膛,碰上刚好准备出门的喻束,一瞬间重心不稳两人都摔倒在地。
喻束手撑在地面,身上被凌榆压着,两人这姿态着实不美观,正想说些什么却是噎住了。
凌榆的脸近在咫尺,因为摔倒眉头皱起,说来有几分龇牙咧嘴,但上帝对一个人的恩宠是没有止境的,哪怕如此情景,他也是十分好看,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似带着光。
两人双眸对视,各自瞳孔中都是对方,傻愣愣各自看着,一时间维持着这个动作都没有反应,耳边只有各自的喘息声,鼻尖萦绕着相同的薄荷味。
那是喻束家沐浴露的味道,像是在提示着两人同住于一屋檐下这本不算暧昧在此情景却是格外暧昧的事情。
“喻束。”凌榆忽然开口叫道,语气轻轻的。
“嗯?”
“我觉得好奇怪。”凌榆说。
“哪里奇怪?”
“我……”凌榆说着,缓缓拿起喻束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左胸膛处,语气中带着几分茫然地说:“它跳得好快。”
“轰——”有什么东西在喻束的脑中炸裂开,就像他炫目的烟花,连带着他看向眼前凌榆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有什么东西好像发了芽,探出头,呼之欲出。
凌榆只觉着身上天旋地转,再回神时他们的情况已经完全发生变化,刚刚还压在身下的喻束这会儿已经到了自己身上。
喻束盯着凌榆看了会儿,随后闭上眸子,像是压抑着什么,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打皱的衣服,转身背对凌榆。
“那个……”喻束喉结滚动,喉中干涩,舌尖舔了舔嘴唇,“有空去医院看看,是不是心脏出了毛病。”
说罢,喻束缓缓起身,提起刚刚掉在一边的垃圾,迅速关上家门离开,只留下躺在地上独自茫然的凌榆。
凌榆摸了摸胸口,微微耸了耸鼻子,一脸困惑,心脏怎么还出毛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