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阿飘在面前彻底消失,凌榆猛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阿飘的出现,从来不是为了接近喻束而了却心愿投胎。
可是,又是为什么呢?
魂骨链捏在手中,分明是骨制品,拿在手中却是散发着暖意。
“凌榆,你怎么了?”喻束面色焦急的问,他的眼神中带着担忧,凌榆刚刚就似是失去灵魂一般,那副模样着实吓人。
“喻束。”凌榆皱着眉头,垂眸看向手中的魂骨链,“你母亲,是什么人?”
是怎样的人,才可以制出魂骨链这样的东西,发出敲击声便可净化魂灵,让那黄泉路出现在眼前,凌榆可不相信这是寻常。
“我母亲?”喻束有些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魂骨链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后,我看到了黄泉路。”
喻束:“黄泉路?”
“嗯。”凌榆点点头,“黄泉路上彼岸花,彼岸花吸食鬼气,它能净化亡灵。”
喻束这会儿可算理解凌榆问他那话的意思了,他的母亲是什么人,喻束其实也不知道,自他出生起他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一个平常的妇人,只是每到生日时会给他打一条魂骨链罢了。
“我的母亲只是个普通人,魂骨链只是一种习俗罢了。”喻束说。
凌榆却是摇摇头,“不可能的,像这种东西,定非寻常习俗,而是经过精心打造而制作,绝对不会是你口中说的寻常妇人。”
“凌榆。”喻束蹙眉,“你想听到这样的答案?”
看着喻束的神色,凌榆沉默了,他知道自己这话问的有些过了,魂骨链不过是喻束母亲为儿子打磨护身的物件罢了,而他却因黄泉路和阿飘而怀疑起喻束母亲的身份,无论是谁该是都会生气的。
是他因为阿飘的事情而操之过急了。
“抱歉,我只是太着急了。”凌榆轻声说道,“阿飘走了。”
“什么意思?”
“她好像并不是处女鬼,也不想转世投胎,在面对彼岸花吸食鬼气时便逃了。”凌榆将自己刚刚所见说出口,“喻束,阿飘或许并不简单。”
一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鬼,从出现开始到现在都未曾作恶,可是她又是为何要来到他们身边呢?阿飘的目的会单纯吗?又是为何不愿意转世投胎呢?
凌榆最近遇到太多不愿意转世的魂灵了,这些事情全部凑在一堆,让他的大脑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下去。
“你认为她会对我们不利吗?”喻束问。
听着这个问题,凌榆对上喻束的眼睛,两人双眸对视,随后他便缓缓摇头,“不会。”
没有理由的,他就是觉得不会。
“那既然如此,我们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阿飘。”喻束拍了拍凌榆的肩,“或许他和那两只魂灵一样,都有这不肯放下的执念才不愿意走。”
喻束的话落在凌榆耳中,让他悬着的心一瞬间放了下来,从不知何时开始,喻束好像成了他的一颗定心丸。
“嗯。”凌榆乖巧点头。
喻束见此,唇角扬了扬,“凌榆,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也能一直看到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怎么?”凌榆有些疑惑。
“我也想看到那些。”喻束说,“既然已经知道了存在,也没必要为了逃避而不去看,更何况眼下这种情况,我想要帮你一同分担。”
一起去面对接下来案件的诡谲云涌,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去看见一切。
凌榆明白喻束的意思,但他却是不愿意的,这已经愈发违背他的初心了,他不想让喻束牵扯进来,可喻束却越陷越深。
“喻束,很危险。”凌榆说。
这个答案是喻束预料之中的,他能想到凌榆会因为隐瞒他的东西而去拒绝他,或许凌榆是想要保护他,可这却不是喻束想要的。
“我知道,但我想要看到。”喻束回答道。
凌榆看着这样的喻束,皱了眉头,他有不解,他不知道喻束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危险当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我不想的……”凌榆说。
“我想。”喻束还是说。
面对喻束的固执,凌榆沉默了,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或许从头到尾一开始他就做错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一点一点去告诉喻束,将他拉入这个漩涡。
之前他还可以做出忽略,但是,现在呢?
从喻束说出想要看到的那一刻,一切就都无法再忽视了,喻束已经彻底掺进来了,出不去了。
现在一切都不告诉他,或许会将他置于更危险的境地,没有人庇护,又一无所知。
凌榆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该告诉喻束一切才对。
告诉他,他才能更好的保护喻束。
他,想要一个伙伴。
“喻束,你想知道一切吗?”凌榆问。
喻束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我一直在等你愿意告诉我。”
那便是想了。
“为什么想呢,都说了很危险了……”凌榆喃喃自语。
“是很危险,但是……”喻束却是笑着摇摇头,“凌榆,我知道你的绝大多数,在这里,你只有我了。”
“我是你的唯一。”
“而你,也是我的唯一。”
“我们之间,注定同行。”
喻束的一句一句都落进凌榆耳中,像是一声声魔咒般,沙哑的,带着蛊惑的。
唯一的吗?
凌榆看向喻束,他的眼中带着迷茫和挣扎,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就此放弃,但他一个人太久了,他的的确确如喻束所说一般,他想要一个同伴。
那个人可以是喻束吗?
凌榆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一遍又一遍。
“你真的愿意吗?”看着喻束那张好看的脸,凌榆似是着了魔一般问道。
“我愿意。”喻束眼角带笑,嗓音低沉沙哑的说道。
他一直都愿意,从始至终都愿意。
若是凌榆愿意告诉他一切,那便是太好了。
凌榆彻底被蛊惑去了心神,他说:“好。”
那就,坦白一切好了。
告诉了喻束一切,他便不能放他走了。
但这是喻束自己选的,凌榆告诉自己,不怪他的。
“你知道了一切,就再无回头路了。”这是坦白一切之前最后的警告。
“那就不回头了。”喻束说。
屋内一室静谧,有风从阳台吹进来,带起风铃发出细响,喻束和凌榆对坐着,两人是前所未有的神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沉重压抑,像是暴风雨前那数分的宁静
“我隐瞒你的事情,是关于一个阵法。”沉默是被凌榆率先打破的,“这个阵法很复杂,也很神秘,是比鬼神魂灵还要神秘的东西,可能会摧毁你整个世界观。”
“我的世界观,早在遇见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瓦解支离,所剩无几,也不怕再继续摧毁。”喻束想到自己早已破碎的世界观,无谓说道。
凌榆看着喻束,他知道是彻底逃不过了,喻束就是这样,决定了什么便不会再改变,说不清是固执还是如何,但的确独具魅力。
心脏那股熟悉的不适感又出现了,既酸涩又紧绷,让他无所适从。
凌榆忍下自己的不适感,叹了口气,继而说:“这个阵法的名字叫魂阵。”
“魂阵,阵如其名,就是镇压亡魂的阵法......”既然喻束要听,凌榆最终也不再犹豫,将事情一一托出。
他从魂阵的起源到作用,再到魂阵松动修复的重要性,一点一点的全数说出。前面所有的内容他都是说得那么平淡,直到说起他来安市的原因时,语调终于有了波澜。
无法隐藏的悲伤自语言中散发。
“我来安市,目的有二,一是查明魂阵松动原因,而进行制定修复方案,从目前所得到的线索和调查情况来看,魂阵之所以松动,是背后有心之人而为之,但尚且目的不明,身份不明,只知道大概率与312案、林芊梓案以及当前连环杀人案的幕后之人为同一人。”
“作案具体原因,目的同样不明,但最终应该都是冲魂阵去的。”
“至于目的二......”
凌榆话说到这顿了顿,眼中的哀伤溢出,“二来,我是想查明兄长去世的背后原因和真相,我的哥哥,一年前来到安市调查魂阵,却在此丧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必然有蹊跷。”
“我来异案所,起先也就是为了调查取证方便。”
喻束看着这样的凌榆,心中是说不出的心疼,他没想过是这样的伤心事,“抱歉。”
凌榆眼睫轻颤,半响后才缓缓摇头,“没事。”
“那你有查到什么吗?”喻束问。
“没有。”
来安市数月,魂阵相关还有点苗头可寻,但兄长相关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凌榆。”喻束轻声叫道。
凌榆茫然看去,猝不及防间已然是被拉扯入怀,喻束身上那股沐浴露的薄荷味窜入鼻腔,温暖坚实的怀抱让凌榆整个人都愣住了,唯有那心脏的不适感愈发明显。
“往后,有我。”他听到喻束说。
一股暖流淌过,凌榆竟有些眼眶发热,他将脸埋入喻束的肩头,点点头,闷声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