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榆,你想看看我的脸吗?”
凌榆没料到李枫会这么问他,一直以来他们见面都是如此,李枫遮着脸,而他也从未觉得不妥。
凌榆记得他听喻束说过,李枫的脸受了伤,所以从来不露脸。
可是如今,李枫却是问他,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脸?
他何德何能得此坦诚相待。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凌榆轻声说道。
李枫笑了笑,“既然问了,自然是愿意的。”
说着,李枫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和帽子。
其实这个场面李枫设想过很多次,他想过有朝一日会将脸全部给凌榆看,让他知道自己是谁,每一次设想都是各种模样,或惊喜,或刺激,又或迫不得已,唯独没有像今天这般平和的模样。
而这一刻李枫才知道,他设想过无数次的事情,甚至害怕到小心翼翼的事情,在真正坐起来的那一刻,其实不过只是一瞬间罢了。
“小榆。”凌枫轻声叫道。
此时此刻的凌榆彻底愣住了,他看着眼前凌枫的脸,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这张脸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让他思念,他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又或者说,就一直在他的眼前。
他终于明白那股从第一次见面就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时候从何而来,原来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那个他最熟悉的人。
“怎么回事?”凌榆喃喃道,“你的脸和腿,是怎么回事?”
凌枫本以为凌榆第一句话该是会质疑他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的,可未曾料到,却是问了他的脸和腿。
但不过转念一想,凌枫便觉得这才是对的,他的弟弟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善良干净豁达,比起自己,更关心别人。
“当初调查魂阵的时候,遇到了陷阱。”凌枫垂下眸子说起那时的事情,“追踪的人就在不远处,但却未曾料到居然是诱惑我们进入陷阱的诱饵,炸弹将我炸飞出去,带去的其它人全数为了保护我,直接没了。”
凌枫实在不想想起那时的场景,他们在树林中追着那些人,炸弹和火焰瞬间浸没了他们所有人,一切是那么突然,连一丝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二十几个手下,全数葬身于那林中。
“肯定特别疼吧?”凌榆颤颤巍巍的伸手抚向凌枫的腿,眼眶都泛红,眼泪将落不落。
“大抵是疼的。”凌枫说,“我当时被及时赶到的张局救下,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月,等醒来,也就没那么疼了。”
这就更让人心疼了,凌榆根本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该有多么危机,那炸弹又是如何可怕,昏迷了一个多月,腿残疾了,脸毁了,甚至可能不止于眼前表现出的这些。
“为什么醒来了也不回来呢?”凌榆声音哽咽着问,他甚至有些责怪自己,居然还在心中恨过凌枫。
“当时那样的情况回不去,魂阵的事情没有查清楚,大家还都因此死了,我做不到就那么回去,便选择用死亡来蛰伏于安市,继续调查魂阵的事情。”凌枫缓缓解释道,“小榆,这些人隐藏的太深,我们又在明处,很多东西都是不利于我们的,我选择在暗处,也是为了更好的调查,所以起初并没有和你相认,你会怪我吗?”
“不会的。”凌榆摇着头说,“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能理解。”
“事发突然,当醒过来的时候死讯也已经传回了凌家,便干脆决定就这么瞒下去,等查清一切再告诉你也不迟,但我没想到你会来安市,小榆,你始终是我无法预料的意外。”凌枫说,“山水相隔,总会相逢,你如此身处险境,要我如何?”
“你总是这样只为我的安危着想,却不曾想过我正在在乎什么。”凌榆耸了耸鼻子,“我在乎你,在乎凌家,来安市是为了查明你的死因和魂阵背后的事情,这些才是我想做的,置身险境又如何,你当初不也是如此?”
“小榆。”凌枫听这话,叹了口气,“你终是长大了。”
长大了,便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之下的弟弟了。
“我本就该长大的,兄长此次折服查到了什么吗?”
“自然查到了些许,但却出了些意外……”凌枫垂下眸子,想到了那日夜里的事情。
“什么?”凌榆有些慌张,眼神在凌枫身上打着转,生怕他是哪里又手上了。
“我没事,你听我说。”凌枫见此轻笑着拍了拍凌榆的头,“蛰伏期间,我收集了很多东西,魂阵背后许多事情也渐渐浮现出水面,可离那最终的幕后之人却是总差上一步,直到前些日子,我终于知道了。”
“知道了?那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凌枫语气沉重,“那个人,是自己走到我的面前告诉我的。”
“他是谁?”凌榆惊惧,居然有这么嚣张的人。
“他是,凌榭,亦或者说,许桠。”
……
今天是个阴天,凌榆看着那雾沉沉的天,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从未料想过那背后之人会是凌榭,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的义兄除却性子清冷些以外,待他都是格外好的,就连前些时日牡丹的事情都是多亏他帮忙才得以解决,凌榆本以为是兄长对弟弟的照顾,可如今却是让他发现原来一切都非他所想那般。
他一直认为对他好的人,原来所谓的照顾,所谓的好,都其实不过是对方达成自己目的的虚伪假象罢了。
“凌榭对我说,凌家有愧与他,我不知他这话为何,但眼下的事情,却极大可能是他所为。”
“古籍中有记载,祭天之器合五行,染血合期,便有摧毁一切阵法的威力,而这一切阵法之中,便也包含着魂阵。”
“这琮与琥一土一金,五行已应二,而这日期,如今查明身份的死者,刘煜铜八五年生人,出生那年正属乙丑年生海中金命,属金。”
“六祭器,合五行,以及这方位日期,无一不是古籍中所记载的毁阵要素。”
“如今凌榭的做法,完全符合这一切。”
“小榆,我们必须得尽快想办法阻止凌榭,他的目的不至于魂阵,而是凌家,亦或是世人。”
凌枫的最后一句话落到凌榆耳中,他看向凌枫,半响后缓缓点头,他知道凌枫说得对,凌榭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凌榭,而在世事面前,大义重于亲情。
“我明白的。”
直到送凌枫离开,凌榆还在异案所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这天要黑了,他想。
激流涌动的暗处,藏在云雾后的到底是光明还是危机,在掀开之前,便是谁也不知。
叹了口气,凌榆终是消化了一切,转身回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远处来了不知多久的喻束。
“凌榆。”喻束叫道。
凌榆看着喻束,起先那点因为一个吻而乱糟糟的情绪早已被凌榭的事情而覆盖,他眼中一种波澜划过,低声应道:“嗯。”
“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喻束说。
凌榆看着喻束,“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我先说。”喻束语气有些急切,像是怕凌榆若是先开口说了,他便会失去什么似的,他向前几步拉着凌榆到了一边的墙角,将凌榆禁锢于双臂之间,又说了一遍,“让我先说。”
凌榆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他又没有拒绝让他先说,这人如此慌张干什么,“嗯,你先说。”
“我……”让他先说,倒是还结结巴巴起来了。
“我……凌榆,我……”
“你什么?”
“我喜欢你。”喻束说。
凌榆:“……”
“我知道我这么突然表白有些唐突,刚刚轻吻之后还因为激动而跑了出去,但我并不是嫌弃你也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当时太激动了……”喻束语无伦次的说着,“我在外面跑了三圈才冷静下来,我就想问问你,刚刚你亲了我,是不是也喜欢我?”
“不是。”凌榆说。
喻束愣住了,随即又狠坚定的摇头,“不可能,你一定喜欢我。”
“凭什么这样说?”凌榆问。
“凭我多年查案经验,凌榆,当时你正处于刚睡醒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下,做出的行为都是下意识行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你吻了我,所以这便能证明那是你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最真实且最想要做的事情。”
“凌榆,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吻我?”
“喻束。”凌榆被喻束这副模样搞得是又气又好笑,“你在审犯人吗?”
“我不是。”喻束否认。
“你你现在这个姿态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喻束看着凌榆,眼中带着藏不住的情愫,撑在墙面上的手逐渐握成了拳,他手心都紧张的冒汗,“我只是,求爱心切。”
求爱心切,想要尽快得到你的答复,想要知道你是不是也如我一般,喜欢着你。
一句求爱心切落在凌榆耳中,让他的整颗心都为喻束而之跳动。
眼前人是心上人,而心上人,也喜欢着他。
“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喜欢我?”凌榆笑着问。
喻束抓起凌榆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处,那儿跳动的厉害,“这儿总不会骗人的。”
它都快因为你的存在,跳出来了。
“凌榆,你愿意吗?”喻束问。
凌榆歪了歪头,做出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最终视线落在喻束那因为紧张都泛白的嘴唇上,说:“你吻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轻吻落在唇角,带着爱意的浓稠,带着宣誓的意味。
凌榆说,我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