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确立的如此之快,就像一场梦似的,转眼间两人就发生了质的转变。
“你刚刚说你也有事要和我说,是什么?”喻束问。
凌榆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这话,当时觉得凌榭的事情不宜再推迟讲,可如今却又觉得现在说那个有些毁了眼下这暧昧的气氛。
“魂阵的事情,还有眼下的案子,我知道谁是幕后真凶了。”
喻束:“你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凌枫告诉我的。”凌榆回答。
喻束皱眉,对于凌榆的哥哥喻束是知道有这个人的,但是凌榆不是说已经去世了吗?
“凌枫?”
“说起来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眼前的事实就是,我以为死去的人还活着,而我以为对我好的人,是假的。”凌榆说话的语调很缓慢,每一句中都带着对事实的无奈,“喻束,我调查了那么久的事情,却是一场狗血的自相残杀。”
“凌榆……”喻束听着凌榆的话心中有了猜想,但却是模模糊糊的摸不准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义兄凌榭所为,具体缘由暂且不知,但却的的确确,这是我自己也不曾怀疑过的人。”
凌榆也没想过,有朝一日梁渊口中的小心,真的成了那深渊的恶魔,凝视依旧,探出脑袋便是獠牙显露,一口咬得让他们都手足无措。
“魂阵一旦破坏,伤害的不止是凌家,而是这世间许多人。”凌榆说。
魂阵不过是松动,逃出的亡魂便造成了那么多惨案,更何况彻底毁坏,魂灵和人一样,谁也不知道谁是好是坏,但它存在于这世间的特殊性便是,好的魂灵不能阻止任何事情,而坏的魂灵却是会带来许多坏处。
“你打算怎么做?”喻束抚向凌榆的脸侧,问道。
“凌榭杀人是为了布阵毁阵,他要杀人,便必然没有离开安市,”凌榆说,“我们要做的,便是找到他阻止一切,我也会将事情尽快通知凌家,他们也会来安市进行协助。”
“我明白了。”喻束答道,将凌榆抱入怀中。
天愈发热了热了起来,还未进入盛夏的太阳落在身上已然带着几分炙气,洒水车从路过,将干燥的地面打湿,空气中弥漫着混杂泥土和尘埃气味的水汽。
凌榆将卫衣衣袖撸起半截,露出白嫩却有力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带着这个年纪男生独有的朝气。
视线忍不住在凌榆小臂上逗留几秒,再看向凌榆的脸,喻束不得不承认,凌榆这才二十二岁的年纪的确算小。
看了看周遭没有人,喻束便前期凌榆的手,将那半截撸起的衣袖拉下来,还十分虚伪的说:“小心着凉。”
凌榆看了眼盯在头顶的大太阳,又看向喻束,觉得这人实在是睁眼说瞎话,便似作对一般将衣袖又拉了上去,“我热。”
“哦。”喻束见此也不敢说什么了,牵着凌榆的手更紧了几分。
凌榆感受着,唇角微扬,觉得喻束这人跟个小孩似的。
异案所近期重点全数放在凌榭的案子上,虽然不想,但是凌榆还是将凌榭的所有资料和所里同步,整个安市各局高度戒备,持续搜寻着凌榭及其团伙的踪影,可这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到一点痕迹。
找不到人,这就让凌榆格外心慌,生怕一个不留神,下一条人命就那么没了。
案件一边查着,一边又要进行消息封锁,连环杀人案这种恶性案件若是传到社会上必然会引起恐慌,到时候人人自危,会给本就不算容易的案件更添上一层难度。
或许任何事情都是如此,越是担心,就越是可能会发生,不尽人意。
安市异案所城南分所打电话来的时候,凌榆和喻束正对着监控比对搜集证据,推断凶手。
“是异案所总所一队吗?这里是南安分所,城南火电厂发现一具尸体,经比较,与市局最近的连环杀人案高度吻合。”
听到电话内容的凌榆心凉了一截,分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居然还是没有拦截到下一次杀人,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扑向凌榆。
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扭头与喻束对视一眼,喻束眉目凛冽,凌榆那颗悬着的心却像是在顷刻间稳住了。
异案所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在此之前,南安分所已经将现场封锁,法医进行初步鉴定。
鉴定结果,胸腹部剖开,内脏掏空只留下了心脏,旁边放着文物,除却留下的器脏不同以外,其它与上两案完全相同。
“现勘已经看过,凶手手段缜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安南分所队长说道。
喻束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现场为城南火电厂,留下的器脏是心,祭器经凌榆确认,是“璋”。
璋祭南,南属火,心五行为火。
所有的都对上了,完全可以确定为凌榭一批人所为。
喻束环视周围一圈,随着经济发展,安市城南火电厂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荒废,这一带也暂时还没有开发商进行建房,人迹罕至,要想找个目击证人或者周围居民询问情况都没有。
“这边人迹罕至,你们是怎么发现现场的?”喻束问道。
“哦,是个收破烂的老大爷报的案,火电厂废弃了,他经常到这边来捡点废铁什么的卖钱。”南安分所队长回答。
喻束听着,看了一圈,没看到那个老大爷的身影,“大爷人呢”
“哦,大爷吓得不轻,送去车上歇着了,等晚点你们带去市局做个笔录。”
喻束往车的方向看了眼,抬步走了过去,走时还不忘说上一句,“凌榆,过去看看。”
听到喻束的声音,凌榆放下手中的“璋”,跟了过去。
正如南安分所的队长所说那般,大爷的确吓得不清,坐在车上手交握着,双目失神,看到喻束和凌榆过来还下意识抖了抖,随后激动起来。
“两位同志,我什么时候能走啊?”大爷趴到车窗上,神色激动的问。
“等待会有人来给你做完笔录之后就可以离开了。”喻束回答着,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凌榆从另一边也上车,两人一左一右,将大爷夹在了中间。
“那做笔录做笔录,快点做,做完让我走。”大爷有些焦虑。
“大爷您先别急,我向您先了解点事。”喻束说。
大爷点点头,“好好好,你问你问。”
“您经常来这边收废铁?”
“也不是,就一周一次的样子…….”说到这大爷有些心虚,“同志,我知道火电厂是国家的,我不该私自动国家的资产,但是我年纪大了,无儿无女的,只能靠收收瓶子啊,废铁啊这些有些收入,拜托你体谅一下,放过我这次,以后不会了。”
喻束听着大爷的话没回答,这件事他没办法做主,况且他要问的也不是这个,按照案件情况来看,凶手抛尸和杀人都很讲究,所以把尸体抛尸到此处一定是经过多次书面及现场勘测才定下来,那么经常来这里收废品的大爷,就很有可能曾见过他们。
“大爷,你来这边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可以的人或者奇怪的事?”一边的凌榆见喻束不好说话,便接过话头问道。
“没有没有。”几乎不经过大脑的回答。
“大爷,你再想想,真的没有吗”凌榆继续问。
“没有没有。”仍旧是否定的回答。
一边的喻束双眸微促,“大爷,有件事我想提醒你。”
“因为你是第一个发现案件现场的,你也知道,火电厂这边人烟稀少,一般没人过来,按道理死了个人该是十天半个月没人发现才对,可你这不巧,人才死,就给碰上了。”
“这时机实在有点太巧了,所以你目前是这案件的第一嫌疑人。”喻束说到这轻笑了声,“还请你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看到过什么,这对我们好,对你也好。”
“有,还是没有?”
“同志,人怎么可能是我杀的呢?”大爷听着这话脸色发白,显然有些急,“我真的没……”
话说到这一顿,一个“有”字被吞回了肚子里,大爷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光都亮了起来,“不对!有!有的!”
“有什么?”
“有看到过!!有看到过!!”大爷激动起来,“就在上周,我来这边捡东西把钥匙掉在了这,夜里回家才发现,回来找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在这鬼鬼祟祟的,我当时以为是和我一样来捡铁的,就没管,捡了钥匙就走了。”
“他们没发现你?”
“没有,夜里这边没灯,我人瘦小,走路轻,捡了钥匙就走了。”
凌榆心中松了口气,实属万幸。
“那你看清他们的脸了吗?”他问。
“那也没有,当时太黑了,他们也没打灯,我就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什么……魂……魂……”
“魂阵?”凌榆心中咯噔一声响,接了话。
话音落下,凌榆对上喻束的视线,里面情绪意味不明。
大爷似是醍酶灌顶,“是是是,就是什么魂阵什么的。”
收回视线,凌榆垂下眸子,没再说话了,虽然早就知道一切事实如何,但凌榆心中还是无法控制的觉得失望。
一边的喻束看着,轻轻牵住凌榆的手,指腹在他的手心轻轻摩擦几下。
“同志,这个信息是不是很重要啊?”大爷问道。
凌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斟酌着,就听到喻束说,“大爷,不重要。”
“啊?”
“所以,待会笔录就不用再说了。”
凌榆虽然将凌榭的信息都告知了异案所,但是关于魂阵还是没有告知,所以必然还是要进行保密的。
大爷有些懵,但看着眼前的喻束,他长得一身正气,再看浑身气质,如何都不像是个会骗人的,于是点了点头,“嗯。”
得到这个答案,喻束没再说什么,推开车门转身下了车。
凌榆看了眼大爷,说了句“好好休息会儿。”便也推开车门跟着下了车。
现场还在继续进行进一步勘察和线索搜集,抛尸的地点是火电厂外的广场上,尸体在南,头亦朝南。
两人走进火电厂内部,经过十几年的荒废,火电厂内的铁质物品大多都生锈了,地上垃圾废品四处都是,空气中隐隐约约还有股淡淡的尿骚味。
光自破败的缝隙里透进来,照在地面上,忽明忽暗的。
脚踩在垃圾和残败的木板上,发出嘎吱的响声,两人在火电厂内漫无目的的走着。
“小榆。”喻束忽然开口道,他头也没回,“总会有人让你失望,但那不是你的问题。”
凌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嗯。”
喻束没再说话,伸手牵住凌榆,“地上东西杂,我牵着你才不会绊倒。”
“那只会两个人一起绊倒。”凌榆说。
喻束歪了歪头,满不在乎的模样,“那就一起摔倒好了。”
凌榆无奈瞥了喻束一眼,低头看向地面,踢开脚边的木板,凌榆眸色一变,他蹲下身捡起那块木板,将上面的灰擦去,被遮住的笔画露出全貌,上面画着的东西凌榆简直不要太熟悉。
“是符。”凌榆说。
喻束看着,“有什么作用?”
凌榆抬头看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吸食亡魂,镇压怨念,让死去的人有冤无处报,也无法报。”
这手法太过阴邪,断了人的生路还截断死路,天知道凌榆现在有多生气。
难怪,他从第一案开始就一直没有看到过亡魂,他本以为是魂已去投胎,未曾料到,居然如此,凌榭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真是……
凌榆看着这符,唯留下满心失望,他撕下符咒,“凌家教他这些,从来不是为了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人心难料,学识各用,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
“我明白。”凌榆说。
这块地方刚刚南安分局的人应该也是搜过的,但他们不认识符咒,可能认为是普通的涂画,就也没在意。
指尖轻抚着木板上的符咒,凌榆心中浮起股悲悯,分明死去的方式已经那么悲惨了,活时解剖,开膛剖腹的痛苦连想象出来都觉恐惧,更何况亲身经历之人,可哪知死后也未得解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被剥夺。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喉间酸涩涨疼,那股名为愤怒的情绪不断翻涌而上,双眸紧闭,拿着木板的手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着,凌榆弓着脖子,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木板被丢到地上,他搓了一把脸,站起身来。
喻束抬头看向他,只见凌榆胸腔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也看向了他,两人双眸对视。
透过幽深的眸子,喻束看到了凌榆眼中前所未有的情绪,亦或坚定,亦或愤怒,又亦或悲愁,太多东西太复杂,让喻束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喻束。”凌榆叫道。
“嗯。”
“打今日起,我的义兄,便是真的死了。”
喻束无言。
符咒在手中揉成纸团,凌榆垂眸掩饰住落寞,“我一定会抓住他,问清一切。”
喻束看着这般模样的凌榆,心中是说不出的心疼,伸手将眼前人搂入怀中,他只说,“我们一起。”
阳光自缝隙透进,落到两人的身上,将浑身都染上金黄色的光晕,哪怕周遭环境是那么的脏乱,都显得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