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木秀,草木皆兵。”
符咒在手中燃烧,凌榆睁开眼朝树林中的黑雾甩去,有什么东西被击中,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之后消失。
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凌榆蹲下身查看地面陷进去的坑,煞气十足的鬼气弥漫着,追踪了数日,凌榭应该就藏于树林中。
因为魂阵暗眼一直以来的隐瞒,所以也就导致到了他们这一辈也鲜少有人知道暗眼的具体位置,也幸好如此,才让凌榭因为寻找暗眼而迟迟没有实行计划。
追寻着鬼气往山林深处跑去,鸟叫声溪流水声在耳边匆匆划过,凌榆剧烈的喘息着,却是没有停歇脚步,他有预感,他离凌榭越来越近了。
“砰——”有什么响动轰然响起,连山体都为止震动,枝头上的鸟儿齐齐飞走,一阵风划过,凌榆被一阵强有力的冲击朝后退去,最终脊背打在树干上,疼得让他皱眉。
脖子被掐着,让本就急切的喘息变得愈发困难,睁开眼看着眼前,黑雾后的东西逐渐露出本来的面容,狰狞可怖。
“咯咯咯——”恶鬼笑得可怖,他盯着凌榆,眼神上下打量,歪了歪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看看我这是抓住了什么好东西?”
沙哑难听的声音在凌榆的耳边盘旋,脖子上的手愈发用力,凌榆感觉自己快要死在这里,他认识眼前的这只恶鬼,他进入魂塔历练的时候,当时最后一层就是这只恶鬼,他险些杀了这只恶鬼。
“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伤害我的吗?”恶鬼凑到凌榆的耳边,语气阴森森的,带着渗人的凉意。
凌榆自然是知道的,二十几剑,剑剑入怀,当时恶鬼尖利的尖叫至今想起都犹在耳边。
“你倒是敢来。”恶鬼说着,手中力度更甚。
他就像一只吐着杏子的毒舌,下一刻就会咬死凌榆。
背脊上的皮肤与粗糙的树皮摩擦着,隔着衣服都将皮肉割烂。
“你说我要怎么报仇才是?”
恶鬼的话一句借着一句,凌榆喉间一股血腥味浮上,有几许血流自嘴角溢出,他噙着笑,看着恶鬼,拼尽全力说出一句话,“我管你怎么报仇?”
话音落下,一阵红光乍现,藏着的桃木剑不知几时已经到了凌榆手中,他恨恨将剑刺向身前的恶鬼,剑身进入处,发出滋啦滋啦的灼烧声。
脖子上的手松了力气,恶鬼倒在地上身体逐渐消散。
“听没听过一句话?”凌榆将剑身抽回,听着恶鬼的尖叫声,看着眼前飘散的黑雾,缓缓继而道:“反派死于话多。”
直至一切消散,凌榆的视线落在那密林深处,目光深沉。
……
钟声敲响,盘桓于整个空冥山之上,迟迟未散去。
喻束一步一步的往山顶走去,这里是安市郊外的山上,据说这山顶的寺庙许愿最为灵验,喻束一早便来到此。
回头往山下看去,他已经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凌榆已经离开数日,他无时无刻不是在想他,但他却不能去找他。
魂骨链阵法很快就要建好了,况且,他近日来看到的魂灵越来越多,他们漫无目的的飘荡在安市,或许就应了凌榆那句话,他该是要为他守住这后方才是。
很多时候配合默契不止于并肩作战,还有背后支持。
走得有些累了,喻束转身走进一旁歇脚的亭子里坐下,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喻束本没有太过在意,直到这声音越来越大,他才终于回过头看去。
庞大的黑雾笼罩在他的身后,近两个他之高,隐藏在黑雾中的恶鬼张牙舞爪这嘶吼着,像是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死他。
这已经是近日来第三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起初喻束看到的时候还会以为不适应而有短暂的慌张,但是逐渐的他开始熟练起来,变得冷静自如。
每当这些东西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这就是凌榆一直所面对的事物吗?
它们看起来是那么可怕,喻束甚至有些不敢想象。
魂骨链摇晃着,敲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悠扬清澈,随着风飘荡,最后传入恶鬼的耳朵。
当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黄泉路出现,黑雾般的鬼气被彼岸花所吸食,眼前的恶鬼逐渐恢复正常的模样,他茫然看向喻束,再看向自己的身体,最终走了进去。
喻束看着恶鬼离开的背影和逐渐消失的黄泉路,垂下眸子,叹了口气,将魂骨链收回口袋。
又送走了一只。
每当这个时候,喻束心中总有些怅然若失,他看着这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模样,只是觉得,这里不该单单只有他才是,如果凌榆在这,他一定会笑着说些什么。
仰头看向那山顶的寺庙,金色的琉璃瓦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配合着这蓝天白云煞是好看,喻束缓缓起身,继续往那山上走去。
……
“呼哧呼哧——”
风声和尖利的叫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太阳光被高大的树木挡住,只剩下几缕侥幸从间隙穿过落在地面上。
越往山林深处跑去气氛便就愈发压抑,手中的剑一路上已经不知杀了多少要来夺他命的恶鬼,凌榆喘着大气,将挡在身前的灌木丛踩到脚下。
耳边有水声越来越近,知道空气都变得潮湿,凌榭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了凌榆的眼前。
树木四周环绕生长,中间镂空出一个大洞,悬崖的石头险阻高峻,流水自山崖之上一落千丈,直流而下,形成一条宏伟的瀑布。
凌榭站在一块石头上,有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正仰头任由水珠落在他的脸上。
“你来了。”过了许久,凌榭才缓缓开口道。
从凌榆来的第一刻凌榭就知道凌榆来了,而凌榆也知道凌榭知道他来了,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开口戳破这一切,只静静站了半响,直至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嗯。”凌榆轻声应答。
“你知道吗?”凌榭扭头看来,他指着眼前的瀑布,“暗眼就在这后面。”
凌榆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那瀑布水流之后是什么根本看不清楚,但是这环绕的大树,还有拿落在水面的光,他们在这阳光正好的中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阵法,在特定的角度和时间,懂这些的人只一眼便就能看出来。
但就算如此,这其中也讲究机缘,里面每一层都隐藏着先祖的智慧,而如今,着机缘恰巧就是让凌榭和凌榆给碰上了,也不知这到底是算幸运还是不幸。
“凌榭,暗眼若是毁了,再回头就来不及了。”凌榆垂眸说。
“小榆可真是残忍,现在是连一声哥也不愿意叫了。”凌榭却是完全没有搭理凌榆的话,自顾自的说着,“不过叫不叫都无所谓,就像你自己也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你哥哥。”
凌榆不说话了,他静静听着凌榭的话,脸上表现得有多平静,心里就有多难过,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谈得上荒唐。
“况且……”凌榭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歪了歪头,看向凌榆的眼神十分冷漠,“我为什么要回头,从我踏出第一步开始,就没想过后悔的。”
“是我们凌家欠你的是吗?”凌榆反问道。
“你知道了?”凌榭说,“凌枫告诉你的?”
凌榆又不说话了,他只看着凌榭,眼前的人看着是那么熟悉,可面容中皆是癫狂,已经隐隐约约失去了原有的模样。
他想起了昨日长老们说的话。
当年魂阵建立之时,几大家族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但哪怕如此,在做出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不可能每个呼声都是赞同,里面走会掺杂着一定反对的声音。
而在这反对的声音之中,为首的便是许家。
相比起几大家族的直接设立魂阵将亡魂封印,许家的想法和凌榆现今的想法不约而同,他们认为凡事积攒过多终究会成祸患,而长久的封印对于亡灵也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他们本就因战火死去,已经够冤枉的了,若是再不能投胎,那导致这一切的各大家族与战争中的刽子手又有何异。
而也因此,许家认为应该将魂灵疏散,而非积压。
可当时时代背景下情况紧急,许家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有些事情是时不待人,成千上万的亡灵疏散并不是小事,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就论便捷性大多数家族也是不愿意放弃镇压而疏导。
就这样,许家成为的众矢之的。
凌家当初虽然支持镇压,但是与此同时也认为许家所说的正确,便是决定将亡灵先镇压于魂阵之中,平定局势之后再慢慢将魂灵超度。
可这一切都还来不及实施,许家便因为一场祸患被灭族,他们被除却凌家之外的几大家族围剿,当凌家赶到的时候,整个许家上上下下便只剩下许桠一人。
许桠当时年幼,因为刺激过大病了一场之后醒来便什么都忘了,先辈为了不提起他的伤心事,便将其改名为凌榭,说是收养的孤儿,打算等他年纪大些在告诉他家族的事情。
可显然,还没有等到那天,凌榆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而凌榭也不知道是听信了什么话,变成了现在这样。
“凌榭。”凌榆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凌家不欠你的,而我手中有一封信件,你且拿去看看。”
说着,凌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朝凌榭递去。
意外也正是在这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