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郑柠电话时许漾和陆诜在去精神病院的路上。
“老大!”郑柠声音带着哭腔。
许漾没来由得觉得烦躁,“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韩法医被人打了!”
韩君同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邱子辰听说后也赶来了,他是医生,很多事处理起来比较方便。
许漾和陆诜到的时候走廊上坐了不少人,特案组的同事、谭栩、鲁辉和彭谊都到了,看到许漾和陆诜后都站起来,脸上有愤怒,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情绪。
许漾看了眼手术室上面还亮着的灯,让大家先坐,问郑柠怎么回事。
郑柠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居燕的父母来认尸,她父亲当时情绪很激动,这种情况我们都理解,也尽力在安抚。后来他跑出去了,我以为他只是想冷静一下,没想到……”郑柠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没想到他是去打电话叫人的。”
陆诜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郑柠,郑柠紧紧握在手里,“他们,他们把韩法医锁在办公室里,等我们进去的时候韩法医已经晕过去了,头上都是血。”眼泪像连成了串,郑柠现在还在后怕,“要不是我去找他签字,可能…… ”法医室在负一楼,每个法医都是单独的办公室,如果不是郑柠去找他,不知道会被人打多久,打成什么样子……
许漾没忍住踢了一下垃圾桶,路过的护士看了他一眼,最后也没说什么。
“那群人渣呢?”
“拘起来了。”
陆诜轻轻拍着许漾的后背,“冷静!”
许漾突然暴怒,猛地挥开陆诜的手,“我他妈怎么冷静!啊!”
空气一下安静了,连陆诜都有些错愕。许漾平时脾气挺好,很少炸毛,更别说在大庭广众之下下陆诜的面子了,他那么宝贝陆诜。
陆诜收回僵住的手,看着许漾,眼里不再是往常的含情脉脉和柔情似水,像是一个寒潭,冰冷的寒气瞬间让许漾清醒。
许漾无措地朝陆诜伸手,不料陆诜后退一步,他心里一疼,才知道被爱人拒绝原来是这种滋味。
“许组长,这里一大群人等着你做决定。”陆诜冰冷地说,“你想发火想打架估计他们都会奉陪,丢了这身衣服,你还能回家继承家业,他们呢?”
“受害者家属打人了,打的你的人,你愤怒可以理解,但是你要知道,你是领导,你的态度你的情绪会影响你身后的每一个人。现在怎么办?报复回去,不查案了?都不行吧,你后面还跟着一大摊子的事!”陆诜又看向郑柠,“受害者家属公然在市局打人,这事会不会上新闻?需要怎么应对?上级领导需不需要掌握情况?你是特案组的外联人员,你想在哭哭啼啼的时候让对方掌握先机,先在网络上占领高地?你要知道,受害人远比警方更容易得到同情!”
陆诜说完就转身走了。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脚步声已经消失在走廊。
许漾反应过来追出去,却没看到陆诜的身影,他茫然四望,到处都是行色匆忙的行人,就是没有他想找的那个。
“这是你们的顾问?学心理学的都这么冷血吗?”鲁辉问。
许漾沉默地靠墙站着。
郑柠走过来,眼睛依旧很红,“老大,我先回市局了,陆教授说的对,我不能让那些不良媒体乱写,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算市局后来辟谣了,他们也只会觉得我们在掩盖真相!”
许漾点头。
郑柠小跑着走了。
罗铭也站起来,“我去查伍桤这几年的水电气费。”
谢鹏:“我回去查看他的行车记录仪。”李星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彭谊和鲁辉对视一眼,案子不可能不查,拖得久了还会被外界怀疑故意报复,叹口气也走了。
苏桐说:“我们这组工作已经完成了,相关办案人员都有不在场证明,我留下等韩法医醒过来。”
这时邱子辰过来说:“肋骨裂了两根,头上的伤应该是撞桌子上了,缝了几针,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在医院观察两天。”
许漾点头,“多谢。”
邱子辰一笑,“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你们都回吧,我在这里就行。”
许漾说:“苏桐也留下,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通知他父母了么?”
苏桐说:“通知了。”
“那行。”许漾一摆手,“那就麻烦你俩了。”
谭栩慢条斯理跟在许漾身后,“你不去找陆教授道歉?”
许漾头也不回,“没看我现在就要去?”
谭栩笑,“还没吵架的经验吧?你俩。”
许漾一想,还真没有。陆诜满足他对爱人的所有期待,强大、冷静、理智,同时又不失温柔、善良和同情心,所以他每天都觉得自己中了大奖。
“情侣嘛,总要吵吵感情才会更好!”谭栩说。
许漾顿住脚步,不可思议看向谭栩,“你一个单身二十几年的人好意思教我怎么恋爱?”
谭栩一顿,“狗咬吕洞宾!”
许漾直接去了心理咨询室,但是小雅说:“3点到5点都有预约了。”
没办法,他只能先回办公室,后续的事情还需要他去处理。
赵局问:“韩法医怎么样了?”
许漾:“肋骨断了两根,脑袋上缝了两针,还没醒。”
赵局又问:“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许漾回答:“案子我们特案组可以避嫌,但是相关人员的处分必须从严,给我的人一个交代。光天化日之下在市局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局也有些疲惫,“居燕的妈妈一直在闹,还要去跳楼……”
许漾打断赵局,“如果这个世道是谁闹谁有理,那我也愿意去闹,她想自杀,我也可以去!”
赵局气得拍了一下桌子,“堂堂特案组组长,像什么样子!”
许漾柠着脖子,“请领导还我们一个公道!”
赵局瞪着牛眼睛瞅着他,好一会儿才叹口气,“我是找你商量事的,别拿我当阶级敌人一样。”
许漾走到沙发上坐下,撸了把头发问:“审了吗?”
赵局点头,神色有些沉重,“从孩子丢了以后他们就三天两头去派出所,可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
许漾突然意识到,有人必须为这件事负责,哪怕他并没有错,因为死者为大。
他低头沉默,良久,“派出所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赵局把一份文件甩给他,“自己看吧!”是派出所传来的工作记录。
居燕4月5号没回家,家属联系亲人、同学和老师以后均没消息,因为居燕早晨和妈妈因为吃早餐的事情又大吵一架,她父母以为她在故意躲他们,打算第二天白天去学校找,可是居燕并没有去上学,他们这才慌了,在学校的建议下去辖区派出所报警。
17的小女孩失踪,派出所高度重视,6号上午,派出所先在微信、微博、公众号等官方平台公布女孩儿信息,请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上班的民警也想了其他办法,比如定位居燕的可通话手表,可能是关机或者没电了,并没有定位到。也调取了她回家路上的沿线监控,发现她没有坐公交回家。
7号早晨,派出所正式立案,成立专案组,可惜一直没找到居燕。
许漾看完,“派出所的工作并没有失误!按规定失踪48小时以上才会立案,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在接到家属报案后派出所就积极协助找人了。”
赵局说:“失没失误我不关注,我就关注如何向死者家属、向大众交代。
许漾这下知道陆诜为什么让他冷静了,后面还有一个烂摊子需要他来处理,在大义面前,个人的荣辱委屈没人会关注。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赵局,您也在基层待过,应该了解基层的情况,基层一直处于警力不足的状态,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管,钥匙丢了啊,家里有马蜂窝啊,两口子吵架啊等等,基层民警一直处于超负荷工作中。很多不了解情况的人都说他们一天光拿钱不干事,我都报警这么久了还不来给我处理问题。可是没人想想,一个城市几千万人口,才多少警察。你着急,我着急,可是警察就一双手一双脚啊,我们不想赶紧破案吗?”
“当然,组织也可以派人去调查,如果他们真的存在失职的地方,那可以处理,可是如果没有,我希望领导可以公平一点,不要因为对方是弱势群体,就毫无原则地让步!”
赵局拿起桌面的钢笔点了两下桌子,“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开始长篇大论。”
许漾:“我只是发表我的意见。”
赵局缓缓地说:“那我也给你交个底,如果对方一直闹下去,这件事会很难办!一开始我们就处于下风,警察的职责是什么,是保护人民的安全!”
办公室陷入漫长的沉默,所有的解释在这句话前面都显得苍白无力。许漾长叹一口气,“领导,您还有事么,没事我去工作了。”
赵局说:“你要有心理准备。”
许漾脚步顿住,头也没回地说:“我不可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要做好心理准备的也不是我。”
警察的失责是保护人民的安全,许漾边走边边揣摩着这句话,可是警察是神吗?警察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啊!
他走回办公室,郑柠坐在电脑前一边打字一边抹眼泪。
“再哭眼睛都瞎了。”许漾说。
郑柠哽咽道:“这就是人,抓到我们一点错处就恨不得将我们剥皮拆骨,也不想想,要是没有警察他们还敢半夜出来吃烧烤吗,晚上还敢睡觉吗……”
许漾说:“郑柠,你是学新闻的,拿出自己的专业素养来,客观地描述事件让大众了解事实是你的工作,至于其他的你都不用管,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
“汇报一下调查进展。”许漾说。
“办案人员昨晚的不在场证明都落实了,没问题。伍玮依旧没有下落,伍桤的住房内没发现第二人生活的痕迹,银行流水没问题,刚刚谢鹏查了他的行车记录仪,昨晚根本没去三河口附近,他名下只有这辆车,也没有租车记录,水电气费要去办事厅查,估计还要一段时间。一组基本锁定了居燕失踪当日的行踪,和派出所的调查结果一致。她回家途中要经过一个小巷子,是近路,应该是在那里被人带走的,目前一组正在附近挨家挨户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