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盛夏了,大概是,知了不是在高树上不知疲惫的鸣叫着吗?天上只有两三缕云,像白纱一样飘在蔚蓝里。太阳不要钱似的撒向大地,小草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比珍珠还明亮。不算太热,因为有风,风里带着淡淡的青草香,登山道两旁高大的香樟树在地上洒下一片浓荫。从山腰往下望,绿色的颜料被人打翻,浓绿一直持续到山脚,在柏油路上戛然而止,远处是成片的高楼大厦。
哦,对,今天是来爬山的,视线收回来,林间小路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似乎没个尽头。可是我却越走越轻快,体会到林间小鸟是怎样的欢欣,我旁边是我最爱的人。啊,他长得可真英俊,笑起来比7月的太阳还要明媚,他总是对我笑。
天气骤变,阳光被乌云挡住,树林里更暗了,雨滴落在地上比一元钱硬币还大,有时也会滴在脸上,有些痛。他拉着我往前跑,我一点都不害怕,也不厌烦,反而有些感谢突如其来的雨,看呀,他拉我的手了。
穿过丛林,是一片红色的花海,花海的尽头有个山洞。我笑着转头,“可以躲雨了。”可是,我旁边空无一人,他不见了,凭空消失了。我慌了,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可喊声落在旷野里,好像被这片血红的花海给吞了似的,没留下一丝依稀的声响。我焦急地往前跑,可是这片花海像是没有尽头,怎么都跑不出去,也找不到我想找的人,惶急中忽然醒了。哦,又做梦呢。
林超向后仰在椅背上,头疼地厉害,每次做完这个梦,脑袋都像要裂开一样,他静静地等这股劲儿过去。看着天花板,林超突然笑了,很久很久没做这么清晰的梦了,清晰到能记住他的一举一动,鼻尖仿佛还留着他身上的香味儿,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他说是汗味儿,可是汗也能这么香这么迷人吗?
林超想,陆诜说的对,倾诉确实有用,至少能让梦中的他更清晰一些。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林超没说话,他知道,过三秒后又会是三声,果然,又响起了“咚咚咚”三声。
他的秘书叫杨博文,不爱笑,做事非常认真,认真到死板,他又等了三秒才说:“进!”
杨博文进来,站在门口说:“林总,夫人没回去,去她朋友家了,说是参观什么珠宝。”
林超“嗯”了一声,并不在乎,他从兜里拿出一方手帕,“你去买一块一样的,上面依旧绣字,然后送到市局对面的心理咨询室去,给陆诜陆教授。”
杨博文接过手帕,“上面没有品牌标记,看做工和材质应该是订做的,我先去几家订制店铺找找看。”
“尽快!”林超揉着太阳穴,“另外一件事办好了吗?”
杨博文说:“原勉的家人不想要这笔钱?”
“为什么?”
“他们说是车祸,要负责的是司机,不是您。”
林超垂着眼眸,“他父母是好人。”
杨博文没接话,安静地等上司的决断。
“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吧?”林超问。
“是。”
“那还是让他们收下吧,算我的一片心意。”林超叹气,“老年失独,也不容易。”
“是。”杨博文看他没有别的吩咐了,“那我先出去了。”
林超点点头。
杨博文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林总,您是不是头痛?”
林超扯了扯嘴角,“没有,有些累。”
杨博文说:“那您再休息一会儿,我让小李给您送杯咖啡。”
随着门关上,林超嘴角那抹笑意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想,我这可不是头痛,是礼物。
……
盼星星盼月亮,许漾终于结束了为期五天的培训,最后一天是考试,许组长勇得各项第一,收获了一波羡慕嫉妒恨。
他把所有东西都塞进箱子,来的时候叠得整整齐齐的,刚好放下,回去的时候还请人帮他压住箱子才能拉上拉链,手臂上还挂着一条没塞进去的小毯子。行李收拾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要回家啦。他满心欢喜,拉着箱子,抱着小毯子朝大巴车跑去。他们是统一上山的,可以自由下山,门口停了不少私家车,都是等不及来接家属的。不过许漾没告诉陆诜,不想他跑这一趟。
他刚跑到大巴车前,手机响了,一看是陆诜,他心情愉悦地点了接听,大声喊:“陆教授,我要回来了。”
周围一群人笑话他,“声音再大点就不需要手机了。”
陆诜也听见了,他笑着说:“可能还真是不需要手机,到门口来。”
许漾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加速了,他惊喜地问:“你来接我了?”
“对呀,我等不及想见你,就只能找来了。”
许漾说了句“等我”,也没挂断电话,拖着箱子狂奔,眼前是明亮的,心里是甜蜜的,双腿像加上了马达,怎么跑都不累。
远远的他就看见了身高腿长的陆诜,他的心在颤动,在怒吼,我想要他。
跑近后,他丢下箱子,张开手,跳到陆诜身上,陆诜稳稳地接住了他。他说:“我好想你。”情绪太过饱满,居然带出了丝丝的哽咽。
陆诜轻轻地捋着他的后背,“好了,乖,回家再抱,都看着你呢。”
“不管。”许漾耍赖道。
这种时候陆诜会稍微有些心酸,因为连简单的拥抱都不能满足他,周围可能有同一个系统的同事,尽管他已经尽可能地停在偏僻的地点了,他不想许漾成为流言蜚语的主角,说:“乖,车里准备了礼物。”
许漾这才下来,“还带礼物了?”他笑着问。
陆诜点头,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上车,我帮你放行李。”
许漾直接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回家他开,后座上放了很大一束花,是红玫瑰,上面还有晶莹的水珠。他生怕弄坏花朵,轻轻地抱在怀里,低头嗅了嗅,有淡淡地玫瑰香。
陆诜拉开副驾的车门,笑着问他:“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声音有些颤抖。
陆诜没忍住,拿起花束挡住车外的视线,交换了一个短暂又深情的吻。
许漾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心想,这下怕是撑不到家了。
他启动车辆,冷不防地说:“开车回家要1个小时。”
陆诜轻声说:“嗯。”
“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地方速战速决。”
陆诜轻笑,“我的错,没带东西,下次再试吧。”
许漾不肯放弃,“没事,可以不用……”
“不行。”陆诜握住他的右手,“我不想你受伤,我会心疼。”
“好吧……”这一招什么时候都好用。
他一路踩着最高限速回家,一进门,他就被陆诜压在了门上。
陆诜一改平时的冷静,眼里是疯狂和深深的欲|望。
一个深吻之后,陆诜炙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耳边,他听见陆诜说:“我爱你!”
许漾叹息着闭上眼,又追上他的嘴唇,空隙间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洗完澡,许漾趴在床上玩手机,许凝像是算好了时间打的电话,“你培训回来了吧?晚上一起吃饭。”
许漾犯懒不想动,“明天吧。”
“明天什么明天,也不是多想见你,陆诜发了一篇论文,一起庆祝一下。”
“啊?”许漾还没听说。
“你还不知道?”许凝说,“你真行,有你这种恋人吗?”
挂了电话,许漾光着脚跑到客厅,“陆教授,你发论文了啊?”
陆诜在帮他收拾箱子,把要洗的都拿出来洗了,闻言才想起来,“对,还没来得及给你说。”
也是,两人一见面就干柴烈火,哪里还记得什么论文不论文的,许漾又趴在他背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陆诜笑道:“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别人这么说可能有点凡尔赛,陆诜却只是在陈述事实,他发了不少核心期刊,还出了几本书。
“那也不行,我姐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一下,礼物后面再补给你。”许漾知道陆诜有多努力,有点空就在看论文,看专业书籍,他日复一日地学习、思考、研究、总结、反思,最后才有现在的成绩。
许凝这次出手很豪,请的是海鲜宴,食材全是当天空运的,最大限度保证新鲜。“这家店生意特别火,不是有钱就能吃到的,必须提前一两个月预约,我拐着弯找了好几个人,才插了个队,祝我们陆教授发文!”
陆诜笑着道谢。
许凝又拿出一个盒子,“还有礼物。”
许漾撇嘴。
许凝瞅了他一眼,催促道:“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诜把盒子打开,是一对手表。
“啊!”许漾叫道,“我想送的。”
“谁让你自己不抓紧。”许凝怼了他一句,又笑吟吟地对陆诜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表最合适。”
许漾无语了,你当什么总裁,咋不干脆去学变脸呢?
陆诜摸了摸许漾的后脑勺,又对许凝说:“谢谢,就是太破费了。”
“破费什么呀,是我和你哥的一点心意。”
……许漾眼睛都瞪圆了,“什么意思?”
许凝左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把陆大哥追到手了?”
许凝点点头,笑意沁在眼底。
“厉害。”许漾挺佩服他姐。
陆诜也有些吃惊,“我哥以前总是说要单身一辈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拿下了。”
“主要是我坚持不懈。”许凝笑着说。事实上她也没说错,陆轻舟曾说,“和我在一起你生活会多许多委屈,可能你会觉得家里只有一个我,国家却有许许多多贡献的人。确实,对国家而言,没有一个人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也正是因为每一个前辈默默无闻的付出,才有了今天的强大。我愿做那个默默无闻的人,为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撒下一腔热血。所以,我的重心永远不可能在家里,或者在你身上。”
可是许凝爱的就是这样的陆轻舟,爱他的理想和抱负,爱他的强大和坚持。
陆诜想了想说:“做军人的爱人可能会很辛苦。”
许凝说:“我知道。”
“他的工作有很大的危险性。”
“我知道。”
“他的理想是为祖国的安定繁荣而战。”
“我知道。”
许凝知道她选择的是一条寂寞的道路,她会耐住寂寞,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陆诜以茶代酒,“我敬你!还有,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