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微卷,戴着黑框眼镜,胡子也没刮,罗铭拿出手铐,“卡擦”一声铐他手上。
刘潺低头看了眼手铐,又看向门外的人,摸不着头脑地问:“我……我干啥了?”站他面前的警察脸色都不太好,他又磕磕巴巴地说:“看……看片也违法了吗?”
罗铭先给他搜了遍身,“没刀具。”
刘潺说:“谁在自己家身上还藏刀的?”他这会儿终于从懵逼的状态中走出来,“警察叔叔,我到底做啥了?”
许漾说:“我是爱分享的怪蜀黍,是你的账号吗?”
刘潺点头,又摇头,“之前是我的,不过去年就卖了。”
“卖了?”许漾问,“卖谁了?”
刘潺说:“卖给我一个学生了。”
“有什么证据吗?”
刘潺朝书桌走,指着电脑说:“你们打开邮箱。”
罗铭打开他的电脑。
“应该是去年底的邮件,名字是一串数字。”
罗铭很快就找到了,把电脑转向许漾,许漾弯腰看了会儿。
“这可以证明吧?”刘潺问。
许漾帮他打开手铐,“不好意思,是我们弄错了。”
刘潺问:“我那账号出什么事了?有人拿去诈骗了?不应该啊?”
许漾简单讲了一下案子。
刘潺张着嘴,良久,他有些激动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给你们看。”刘潺打开一个命名为作业的文件。
“这三张都是他的作业,这怎么可能是个杀人变态?绝对不可能,我拍照这么久了,照片是最能显示作者内心的东西。”
许漾让陆诜来看,是三张摄影作品,第一张背景是菜市场,大爷坐在菜摊后面对着镜头笑;第二张拍摄的流浪猫,躲在花丛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用色温柔;最后一张拍的俩个小孩儿抱在一起,门牙缺了一颗。
陆诜说:“欢笑、温暖、童年,拍摄者拍照时内心是平静温和的。”
“对吧?”刘潺找到个赞同自己的非常激动,“我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个比较单纯的人,所以卖号时我都没要价。”
陆诜问:“能详细讲讲过程吗?”
刘潺挠了两下鸡窝头,“也没什么好讲的,那个账号我一直在做摄影知识分享,留了个邮箱,感兴趣的、想学的都可以把作业发给我。他当时完全是零基础,问我入门买什么设备比较好,他说他没什么钱,我就推荐了个性价比比较高的,后来他也经常来问问题,我才知道他从小父母离异,后妈对他很不好,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对摄影比较感兴趣,也是想通过摄影改变现在的生活吧。”
“其实我和他情况还挺相似的,也是父母离异,不过后妈对我还不错,就觉得挺有缘的,也想帮帮他。正好去年我要开始办摄影展,没时间再弄那个账号了,当时已经有快20万的粉丝,如果愿意接广告还是有不少收入的,也可以用来给自己打广告,我就问他要不要买,最后5000块卖给他了。”
陆诜说:“你这个账号这么多粉丝市场价不止这点吧?为什么收这么不高不低的价?”从市场价来看确实不高,对没钱的人来说也不算低。
刘潺耸肩,“你们可能不太懂,我们这种离异家庭的孩子看着很可怜,其实自尊心可强了,我要说送给他他肯定不要,算是打了个折吧。”
陆诜问:“除了邮箱你有他其他联系方式吗?”
刘潺摇头。
“那他怎么付钱的?”
刘潺犹豫了一下,“转账。”
“你知道他的账号吗?或者把你的账号提供一下也行。”
刘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你们自己去银行查吧,收款短信被我删了。”
陆诜拿出手机拍照,“昨天上午你在哪儿?”
刘潺说:“在家,没人证明。”他耸肩,“你们也看见了,我自己住。不过你们可以去物业调监控,应该可以证明我没有出门。”
“4月7号和3月29号呢?”
“等我查一下。”刘潺拿出笔记本翻,“4号到9号我都在外地和公司商量办展的事情,助理全程跟我在一起,这是他的名片你们可以去问他。28、29、30号这几天都在帮杂志社拍照,摄影棚,人挺多的,我助理也在,另外,这是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谢谢,我们会去核实的。”陆诜收好名片。
“嗳,”刘潺在身后喊,“你们抓到凶手能通知我一声吗,我想见见他。”
陆诜看向许漾,许漾说:“好!”
……
谢鹏查到了对方的身份信息,“毛强,96年生,江城市长宁县人,他母亲生下他以后就去了广东打工,最后嫁给了工厂老板,他5岁时父亲再婚。毛强只上了个职高,毕业后在一家汽车工厂上班。18年辞职考了摩托车驾照开始送外卖,去年又辞去外卖的工作,应该是开始学摄影了。”
“有没有现在的住址?”许漾问。
谢鹏摇头,“驾驶证住址写的工厂,银行账户留的老家地址。”
许漾捏了捏下巴,“应该有网购过吧?提供身份证号码和电话,请网购平台协助调查。”
可是没多久谢鹏说:“主流的几个购物网站我都问过了,没有这个身份证的注册信息。”
“什么?”许漾挺惊讶,“这个时代还有人不网购?”
一个人无亲友,无社交,无固定工作,在人群中就像是泥牛入海。
许漾看向陆诜,眨眨眼,咋办?
陆诜捏了下他的手,“实在不行就只能用老办法,走访亲友,前同事,总能得到点线索,不过工厂和送外卖的流动性都挺强,可能不会有很大收获。不过,既然找人的难度太高,我们为什么不引蛇出洞呢?”
许漾一挑眉,“我们也去约拍?”
“对。”陆诜点头,“这样既能找到他又能避免出现其他受害者。”
问题是谁扮演呢?许漾转头看向陆诜,陆教授过于俊美有些男女莫辨,扮个女人绰绰有余。
陆诜一看他眼睛发光就知道没好事,“我这么高,不符合人家要求了吧?”
许漾笑,“我们发个半身照就好了,他怎么看得出来你身高?”许漾之前都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种趣味,陆教授平日里总有种高岭之花的气质,要是换上了女装呢?俊秀的脸羞得通红,妙啊。
陆诜觉得他脑子里幻想的内容有一本书厚了。
郑柠虽然也很想看陆教授的女装,可是这种需要女人的时候却没人想起她来的事情就很屈辱,“为什么要假扮啊?我画个红唇就能上。”
许漾看向她,“对方是杀人变态,你可能还需要和他近距离接触,你能行?”
郑柠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难的,“我怎么不行,我也是警察。”
许漾摇头,“不行,你没练过,万一有变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若说郑柠有什么缺点,可能就是心气太高,受不了别人说她不行,她据理力争,“你们都在周围保护我,有什么好怕的,老大,我能行,你相信我。”
许漾见她激动得脸都红了有些犹豫,这么久的同事不是不了解她,而是……
“老大,你信我一次!”郑柠也不嬉皮笑脸了,正色说。
过了许久,许漾终于点头,“行吧,你多研究几名受害者的妆容,看看除了唇妆以外还有没其他特别的,有拿不准的和陆教授商量。谢鹏在那个网站申请一个账号,先不要说话,只去点赞和收藏他以前发的内容,不要太多,十来个就行。其他人去毛强的老家、高中、打工的工厂、还有送外卖的公司去走访。”
陆诜说:“我想去毛强老家去看看。”
“长宁县?”许漾说,“走吧,我陪你去。”
长宁县离主城不算太远,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毛强的家离县城很近,一字型的小镇,自建房分排在主路两边。
街边没有设计停车场,许漾把车停到派出所,派出所的同志带他们走着去毛强家。毛强的继母才四十几岁,头发有些花白,面相看着挺凶,一听是为了毛强的事就开始赶人。
派出所的同志小声说:“我们先走吧,这女人凶得很,真有可能倒咱们一身洗菜水。”
没办法,只能另作打算,走到街对面,一位大妈小声喊:“你们是来找小强的?”
许漾问:“大妈,你认识毛强?”
“对门对户的,怎么可能不认识。”大妈看了一眼对面,“走,咱们去广场说,那个女人凶得很,免得找过来吵架。”
说是广场其实就是一小片空地,上面放了两三个长椅。大妈也喜欢长得好看的,拉着陆诜一起坐,许漾和派出所的同志坐另一条长椅。“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陆诜说:“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大妈,毛强继母对他怎么样?”
“哎哟!”大妈皱眉,“那叫什么继母啊,简直就是母夜叉,那时小强也才5岁,她不给他饭吃,动不动就打就骂。”
“他爸呢?”
“古话说得好啊,有后妈就有后爸,他爸压根儿就不管这些,那孩子也能忍,再怎么打他都不吭一声,有次那母夜叉不知道又为什么生气,把小强从楼梯拐角处推下来,我听到动静跑过去一看,额头上小指长个口子,半张脸全是血,那孩子硬是没吭一声。”大妈叹气,“我那时总担心这孩子活不长。”
许漾皱眉,“这样你们派出所都不管吗?”
“没人报警怎么管?”
也是,小孩子无依无靠,小地方居民的法制意识薄弱,邻居偶然搭把手就已经是恩德了,没人会为了别人家的私事报警。
“他后母以前化妆吗?”陆诜问。
“化啊,天天化得跟个妖精似的,那个嘴唇哟,血红血红的。”大妈连连摇头,好像很不赞同,“还有小强那个亲妈也一样。那个年代跟现在不一样,这里都是土生土长的人,哪知道什么化妆啊?她们俩都在外面打工,听说外面的人流行这些。”
“大妈,还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事吗?”陆诜说。
大妈仰头看天,嘴里念叨:“印象深刻……”她一拍手,“有件事我记得挺清楚的,小强他爸和他后妈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叫毛飞。毛飞六七岁的时候吧,自己拿着水果刀削苹果吃,差点儿把手指头都给削了。小强的继母像是发了疯,非说是小强故意划伤小飞的,要拿那把刀划小强几刀,当时我们好多人才拉住,小强也好多天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