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数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黑暗的客厅里坐了很久，最后一整晚辗转反侧都没睡好。第二天七点刚过他就醒了，之后怎么都睡不着就只好起床洗漱完毕去了局里。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看着白板上的照片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思考问题，可尝试了几次大脑都是空白一片，只有顾合的影子。
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是头次有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在身体上打了个洞不停有东西流逝而去，怎么都堵不住，他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堵。
“咦，大数哥？怎么今天这么早。”叶瑶进来看见张数就立刻一脸笑嘻嘻地凑过来连包都没放，“你昨天好飒啊！后来你和顾合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告白呀？”
“嗯。”
叶瑶愣了愣，然后特别兴奋地跳起来：“真的啊？！你居然表白了！”
“什么，数你跟顾合表白了？！”还在办公室门口的陈一成就听见叶瑶兴奋的尖叫声，于是立刻冲进来找张数确认。
张数抬头看了看他们两个，点了下头。
“你怎么说的？他答应了吗？恭喜你啊数，终于脱单了。”陈一成往他肩上碰了一拳，“回头请吃饭啊。哎叶子，你说兄弟的男人该怎么称呼？叫嫂子好像不大合适吧。”
“我也没想过。”叶瑶正准备问张数，就看见他低着头不说话脸上也没有半点开心的神情，不禁感到奇怪，“大数哥，你怎么了？”
“他拒绝了。”
“啥？”陈一成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张数深吸口气，又说了一遍：“他拒绝我了。”
叶瑶和陈一成相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嘟囔：“这……不合理啊，他看你那眼神都不一样，肯定对你有感觉。大数哥，会不会是你俩有信息差？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啊？”
“没必要再纠结这个，你们以后也别提了。”
叶瑶还想说什么，却被陈一成直接抓住包带给拖出了办公室。
她一脸不开心地说：“小成哥，我真觉得顾合是喜欢大数哥的，不然干嘛看他被酒呛到就立刻端水过来。”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们就别管了。仔细想想其实我们做得也不对，毕竟数和顾合都是男人肯定会有很多顾虑，我们不该瞎起哄。”
“那现在怎么办啊？”
“干嘛呢你们两个。”方君洋走过来拿着文件夹一人拍了一下，“开会了，去大会议室。大数，开会。”
“好。”
大会议室里坐着许多人，见到从局长副局长到大队长都在，大家也都明白肯定是有重大的事要宣布。气氛显得严肃而又压抑，底下没有一个人敢窃窃私语，全都在等着领导开口。
几位领导交头接耳之后，刑警大队长才站起来提高了音量:“大家都知道，十多天前在普原市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某装修公司的老板。普原市公安局之前向我们提出了技术协助，帮他们对现场的部分痕迹进行技术比对。通过比对后我们发现，尤文申案现场留下的足迹和黄长威案的现场足迹有一个吻合。为了更快地抓住凶手，市里的领导决定将两起案件并案调查。”
大队长说完，底下立刻就开始议论纷纷。并案成立就说明尤文申案的嫌疑人流窜到了也容市犯下了第二起案件。
“君洋，之前黄长威案是你们队负责，很多案件细节你们更清楚。我们已经和普原市公安局联系好，你们队派两个人明天就过去。”大队长点名叫了方君洋，“争取尽快破案。”
“明白。”
“今天你们先把手头上的资料都准备下。”大队长又看了看底下坐着的其他警员，“虽然这个案子是三队在负责，但是也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冯盛，你抽几个人过去。”
二队的队长转头看了看方君洋:“没问题。”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就先散会，三队留一下。”
等到其他人全都离开后，先前全程没说话的局长才开了口:“这个案件厅里非常关注。尤文申曾经是普原市的□□，虽然后来主动离职从商，但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你们必须重视起来。方君洋继续留下了查黄长威的案子，就让张数和陈一成过去。”
陈一成立刻保证：“李局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丢咱们也容市局的脸。”
“行吧，你们都去准备下，办案过程中有任何需要协助的地方只管和你们方队提。能批的我们都会批。”
从会议室里出来陈一成显得非常兴奋，叶瑶因为自己不能去普原市而有些不开心。张数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他并不想离开。
现在凶手已经流窜到也容市，并且之前很多线索都表明他下一个目标很大可能是顾合。他担心自己一走就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去救他。虽然如果案件发生等他赶到也不过是看具尸体而已。
“方队，我下午请个假。”
“行啊，要去和顾合道别？”方君洋显然并不知道张数已经被甩，他还以为经过昨晚上的英雄救君子他们两个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张数沉默走进办公室，拿上了抽屉里的牛皮袋就出去了。
方君洋还在奇怪张数怎么好像心情不好，叶瑶和陈一成就将今早上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没成？”
“没成。”
“大数哥人生第一次被甩了。”
方君洋叹口气:“正好让他去普原市转换转换心情。小成，到时候可就靠你开导他了。”
“放心吧方队，你看数那样，像是会为情所困的样子吗。”
陈一成全都说错了，他张数还真的有点儿为情所困的趋势。
他开着车来到顾合家楼底下，内心挣扎了半天才拿着牛皮袋上了楼按下门铃。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就在他刚想再按一次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顾合全身只穿着一条短裤脖子上搭着擦头的毛巾，看见张数愣了一下。他身上散发着刚洗完澡的香味和余温，匀称的肌肉线条饱满而紧致，张数只敢瞄了一眼他光着的上半身就将视线转开。
“张警官，有事吗？”顾合侧身让开一条路，“进来说吧。”
张数点了下头表示打过招呼了，这才越过顾合走进门。
“你先坐，我去穿件衣服。”他说完就关了门边往卧室走边擦着头发。
张数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追着顾合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来。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卧室门前的一面墙上装着镜子，正好对着他。他看顾合的目光早已被回卧室的顾合看得一清二楚，顾合甚至也通过镜子在一直看着他。
顾合随手拿起床上的黑色T恤套上就出来了，为了不让头发上的水弄湿衣服而挂了毛巾在脖子上。
“喝什么？”
张数看了看走向冰箱的顾合:“都可以。”
“那就可乐吧，张警官上班时间应该不能喝酒。”他打开冰箱抓了两罐走过来，放了一罐在张数面前就自己窝在了沙发上，“有什么事吗？”
张数将牛皮袋放在茶几上往顾合那边推去:“这个给你。”
顾合打开看了里面的资料几眼就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数:“张警官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里面全是范磊军的出轨证据，应该能帮到你。”
“你们警察能随便查人开房记录？”顾合将牛皮袋扔在桌上，拿着可乐又窝回沙发里，“你这么做不会违规？”
张数当然知道这么做是违规的，如果造成严重后果甚至还会受到处罚。可他能为顾合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你不用因为昨晚上的事就拿自己的工作来开玩笑，我说过我并不介意。”
“我知道。”张数顿了顿才又继续说，“我怕下次不能再及时替你解围，我要离开也容市一段时间。你，保护好自己。”
顾合咬着易拉罐的边沿有些出神:“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突然。”
“嗯。”
顾合沉默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就像是不愿意让张数走似的竟会有几分舍不得。在他心里张数不过是个曾经以为他是凶手的警察而已，本来应该只是这样而已。
就像他昨晚说的，张数的世界太刺眼不是他这种活在阴暗里的人能适应的。
本来应该，只是这样而已。
“那我先走了。”张数站起来。
“一起吃个饭吧。”顾合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张数愣了愣，又重新坐下:“好。”
顾合抬起头朝他笑着说:“就当为你践行。想吃什么？除了让我亲手做其他都行。”
“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顾合想了想，才说:“小龙虾。以前楼下有家店做鱼香小龙虾做得特别好，可惜后来关门了，不然我一定要带你去尝尝。”
“我做给你吃。”
顾合惊讶地看着张数:“你会做小龙虾？”
“嗯，以前我妈想吃，就逼着我学过。”
顾合就低下头笑了笑:“真好。”
张数微微愣住，他这才想起来顾合说过自己是孤儿。
“对不起。”他微微皱了眉头不知该说什么。
“你要做小龙虾给我吃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顾合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不是第一天当孤儿，你不用往心里去。”
顾合强装出来的这副态度反而让张数感到难受。他能通过他往下看的眼神和根本就没有牵动起来的肌肉得知他只是装着不在意。
张数盯着他，隔了很久才开口:“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是我问你吗？”
顾合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只能又问回去:“哪天？”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奶茶店？”顾合突然就笑起来。他还记得那天张数拿个本子坐在对面，垂着眼眉头微微有些皱。
“因为我能通过一个人的动作表情推断出他在想什么。”
顾合笑着笑着，渐渐就没了表情只是盯着张数。
“我能看出来。”张数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