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成看了眼被罗彦扔到旁边的照片,心里好奇又不服:“为什么你觉得他不是凶手?从各方面来看他都有嫌疑。”
“有什么嫌疑?就因为长得人高马大符合你们对鞋印的计算就是嫌疑人?你是自己长得矮就嫉妒长得高的?”罗彦丝毫不顾及刚才吃饭时还融洽的气氛直接开怼。在他看来,这种对着几张检查报告就认定嫌疑人也不对各方面调查的人最蠢。
陈一成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气得喘大气,好半天了才憋出来一句:“我哪里矮了?!”
“这两个鞋印一模一样。”张数将尤文申案的脚印和黄长威案的脚印放在一起。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陈一成不好对罗彦发火,只能转头去拿张数撒气。
罗彦却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肘盯着张数:“有什么问题吗?”
“得让痕检科的人看了才知道。”他说着就拿出手机给魏连进打了电话,“你好,魏哥,我是张数。我想问下你们做鞋印对比的时候能区别两个鞋印的磨损程度吗?好的,麻烦你了。”
等他挂断电话陈一成才凑过来:“区别磨损程度是什么意思?”
“两起案件前后相差十多天,鞋底的磨损肯定不同。”张数看着笑眯眯盯着自己的罗彦,“罗警官认为平头男不是凶手,是因为他的鞋不可能留下这样的鞋印。”
罗彦欣赏地点点头:“照片上这个男人的鞋太旧,而现场的鞋印太清晰只有新鞋才能留下这样的纹路。但你想对比两个案发现场的鞋印是怀疑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对吗?”
“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张数顿了顿,迎上罗彦的目光毫不示弱,“如果条件成立,就不能通过鞋子排除平头男的嫌疑。”
“行,那咱们就比一比。”罗彦指了指张数又指了指自己,“看看是你对还我对。”
张数不想和他争,就抱着尤文申案的资料让杨寻超给自己找了个可以看监控录像的房间窝了进去。陈一成和他们讨论了目前案子的进展,交换了意见后也去了那个放房间。
尤文申是四月的最后一天遇害的。他在本地有自己别墅,但是案发前一天他却在临江大酒店预定了房间,之后的入住登记也只有他自己。
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和黄长威的死亡原因不一样,尤文申死于机械性窒息,尸检结果显示是被人用枕头捂住口鼻导致。鼻腔里的提取物经过检验和酒店枕头上的纤维一致。
只是奇怪的是,尤文申没有进行任何激烈的反抗,体内也没有任何药物和酒精残留。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杀,但又没有反抗。
简直就像是自杀。
张数被自己这样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可就算是自主意识想死,人在濒死的时候也会本能地反抗,不可能会像尤文申这样毫无反应。
“数,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陈一成关好门,拉过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我和杨队他们交流了下,酒店那边查了所有当天入住的客人,包括当天退房的,都没有可疑的人。监控你看了吗?”
“还没。”
陈一成就直接点开文件夹找到尤文申入住后的视频:“他们说监控里什么都没拍到,先看看。”
张数放下手里的资料和陈一成一起盯着屏幕。监控斜对着尤文申入住的房间,没有任何死角,只要有人从房间门口走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视频时间上午十一点左右保洁员去过一次,下午一点尤文申入住。随后从他隔壁房间里走出来张数无比熟悉的那个人,黑衣黑裤,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张数不禁晃了神,心里翻江倒海的泛酸。
陈一成小心翼翼看着张数,见他好像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就又认真地转头继续看视频。
顾合离开房间十多分钟后,尤文申也离开了房间,直到晚上八点才回来。大概视频时间晚上十一点左右,顾合从外面回到自己房间再也没出来过。第二天清洁员来整理房间打开门,随后很快她就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惊动了这层楼很多客人。
张数没看出来什么,于是又将视频倒回去从头开始。就这么来来回回看了几个小时直到杨寻超敲门进来提醒他们该下班了,张数才终于捏着山根放松眼睛。
“这监控我们都看过十来遍了,什么都没有。”杨寻超无奈叹口气,“如果不是现场有那枚和尤文申的鞋子不匹配的鞋印,我们早都以为是自杀了。你们也别太晚,有什么等明天再来也不迟。”
“好嘞,多谢杨队。我们再研究会儿就走,你们该下班就下班把,不用等我们。”
“好吧,那我就让他们都先走了。有什么打我电话。”杨寻超把着门把手,说完就准备替他们关上门。
“行,谢啦杨队。”送走杨寻超,陈一成看了看时间走过来,“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再继续。”
张数叹口气,侧头看着暂停画面里的顾合。就目前情况来看,顾合是唯一一个和尤文申有交集的人,虽然在酒店的各个监控里他们都没有同时出现过,但张数心里始终有个感觉——他们在同一天入住临江大酒店绝对不是偶然,或许尤文申会住酒店也是因为顾合。
“数。”
张数没反应。
“数,你没事吧?”陈一成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顾合小心翼翼地问,“你昨天是不是去找他了?”
“嗯。”他回过神来关了电脑,“明天我打算去趟现场。”
“没问题,我和你一起去。”陈一成纠结了半天始终还是觉得应该开导开导张数,不然他什么都闷在心里早晚得生病。于是他又试探着问,“我瞧你像是早上才回家,你——昨晚又睡的他那儿?”
张数停下手里的动作,深吸口气咬紧了牙。过了很久才沉着嗓音开了口:“去跟他道别。”
“你就出趟差还去道别。”陈一成忍不住吐个槽,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没良心,于是马上找补,“我觉得吧,他愿意让你在他家睡了两次说明什么啊,说明他不讨厌你。没准儿你俩多接触接触他就接受你了呢。”
“等这案子结了,我就不会再去找他。”
陈一成呆了几秒立刻问:“为什么啊?”
“他……”张数稳了稳情绪,“心里有别人。”
“这、这个多正常,他又不是和尚,只要他身边没别人就行。他心里那人是男的女的?”他嘴一快想也没想就问了,问完才想起来抽自己一下。
“名字听起来像男的。”
“他连名字都告诉你了?”陈一成惊讶过后才想起来安慰张数, “实在不行,咱就换一个。以后没机会见面,慢慢也就不想了。”
张数开始收拾东西不再说话。他脑子里不停回放着昨晚顾合抱着他亲昵叫着回丰的样子,他脖子和枕头被哭湿了好大一片。于是张数就明白了,自己或许永远也走不进顾合的世界。
他拿着资料夹敲在陈一成头上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张数和陈一成给杨寻超打了电话后就去了临江大酒店。酒店还处于歇业期连门都没开,还是杨寻超联系了负责人才让经理赶过来。经理确认完两人的证件就领着他们进去,打开了案发现场的房间门。
现场还维持着案发时的原样,就连掉在茶几上的烟灰都还留着。
“两位警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开业啊?这么多天了总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酒店经理想跟着进来被陈一成一把推开。
“你就在门外等着。”他边说边穿好鞋套,戴了手套帽子才走进去,末了又转身回去叮嘱,“想早点开业就配合警方。”
“我不进去。”经理陪着笑,“我就在这儿,有什么吩咐你们只管说。”
张数走到窗户前探出上半身观察着外墙的结构。这里是十一楼,外墙上也仅有不足十公分的落脚点,除非凶手是个攀岩高手否则不可能会冒着坠楼的风险从这里进出。
他又反转身仰着去看楼上,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数,怎么样?”
张数摇了摇头。如果不弄清楚尤文申尸体上的谜团,这个案子就很难破。
正当他收回身走到床脚盯着凌乱的床发呆,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取下手套接起来:“喂,魏哥你好。”
[我就直接说结果了。两个鞋印对比没有明显的磨损差异,但是两起案件仅相隔十多天,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我们对鞋印里采集到的提取物做了检材化验,第二起案件,也就是黄长威案现场的鞋印里发现的织物纤维和尤文申案现场提取的地毯纤维一致。另外,两枚鞋印里都提取到了血液样本。]
“血液样本?”张数皱起了眉,“是什么的血?”
[猪血。凶手很可能从事相关工作或是到过相关地点。我们目前能得出的结论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去查了。]
“除了猪血还有别的附着物吗?”
[目前没了。]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才又传来声音,[检验报告一会儿方君洋会发给你们,挂了。]
“好,谢谢魏哥。”
陈一成见张数挂断电话立刻凑过来:“什么猪血?”
“就是猪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