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针对痕检科得出的结果立刻对包括也容市和普原市在内的全省市县乡展开调查,重点排查的地方都放在了屠宰场菜市场以及养猪场。所有与猪肉相关的人员都被采集了鞋印,但仍是一无所获。
局长在办公室大发脾气,所有的办案人员心里也都憋着一口气。
张数和陈一成仍然留在普原市继续协助调查尤文申案。他们再次走访了尤文申身边的亲戚朋友,得到的结果也和杨寻超他们之前得到的没什么差别。
这个凶手就像是幽灵一样突然出现杀了人,又突然消失,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那只鞋印。
“实在不行,咱们从尤文申的背景入手。不是说他和顾合以前认识吗,黄长威也跟踪过顾合,说不定他们的死都和顾合有关系呢。”陈一成终于豁出去说了他闷在心里很久的话,他不信张数会是个盲目偏袒的人。
“顾合说过,他妈妈以前和尤文申在同一个单位上班。或许可以查一查尤文申从政时候的工作状况和具体的弃政从商的经过。”
陈一成彻底放下心来:“我这就去找杨队,有他在查起来更方便。”
“我再去酒店看看。”
“行,那我们分开行动。”陈一成说完用力拍了拍张数的肩出了办公室。
为了方便行动,杨寻超给他们一人配了个搭档。跟着张数的这个叫高兴,名字有趣又好记,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胜在勤奋什么都肯做。
他跟着张数之后就没让张数再开过车,虽然这车是张数的。
“哥,现场还有什么线索是我们没能掌握的吗?”高兴边开车边乐呵呵问。
“去看了才知道。”
“我听小成哥说你很厉害,这次能跟着你查案子我特别开心。要是能学到些什么就更开心了。”
张数不太能适应被对方捧着的氛围,尤其还是一个不太熟的人。一时间他有点尴尬不知道要怎么搭话,如果换了陈一成恐怕早就和高兴聊上了。
“那个……”
高兴还在自顾自乐着:“你不用特意想怎么接话,小成哥说你话少不喜欢和人交流,你就全当我在自言自语。”
张数点点头就没再说什么。
酒店经理再一次被叫来开门显得颇为不悦,但对方毕竟是警察他倒也没露出半点的不情愿。
张数这次让经理打开了案发现场楼上的房间,然后在两脸的疑惑中走了进去。
他上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如果通过楼上窗口吊着安全绳是有可能进入案发现场的。但要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肯定需要十分牢固的桩子之类的东西。
这种思路虽然十分陈一成,但目前没有别的线索也不得不考虑这样的可能性。
他仔细查看着楼上的房间,陈设与楼下完全一样,床脚没有移动的迹象,床头也没有任何松动。桌椅同样也不存在位移,窗框上更没有任何摩擦的痕迹,如果凶手从这里下去就必然会留下线索,哪怕是徒手。
“哥,你在找什么?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找。”高兴跟在张数身后,又怕跟得太近影响到他就规矩地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张数转过身来,心想着确实不能像对三队的那些人一样自己想不说话就不说。于是他犹豫了一下问:“如果你是凶手,你会怎么做?”
“我?”高兴认真想了想,“首先我肯定不会选择在酒店,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不利于脱身。而且,为什么非得捂死他,这多费劲啊。”
张数点点头。确实,凶手选了一种非常麻烦的手法去杀尤文申,而杀黄长威的手法却非常直接。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前后间隔短短十多天就用截然相反的两种手法去杀人?这不符合常理。
在楼上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张数又让极力控制表情的经理打开了案发现场的房间门走进去。现场遗留的痕迹实在是太少了,没有除了尤文申之外的任何人的指纹、毛发,就像是尤文申自己捂死了自己。
“哥。”高兴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也并不想打扰张数思考可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又让他忍不住想说出来,“你说——有没有可能这里其实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监控拍到了尤文申回来。”
“也、也是哈。”高兴尴尬地挠挠头,“我就是觉得这里太干净了。而且尤文申体内又没有任何药物残留,没有留下一丁点挣扎的痕迹真的很奇怪。”
“是挺奇怪的。”
可如果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尤文申的尸体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凶手又是怎么离开的?监控并没有拍到任何奇怪的画面,中途也没有出现过任何故障和黑屏的情况。
见张数同意了自己的部分看法,高兴心里终于有了些勇气:“会不会凶手一直潜伏在这里等着尤文申。”
“哎哟这位警官,话可千万不能乱说。”门口的经理急得直接走进来。
高兴指着没穿鞋套的经理的鞋呵斥:“谁让你进来的,赶紧出去!”
经理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回了门口,嘴里却还是一直在说着:“每次客人退房后我们都会彻彻底底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将房间打扫干净,不可能有什么凶手躲在里面。而且你们想啊,凶手要是一直躲在里面他吃什么?要是死的那个男人他入住的是别的房间,这凶手不就白等了吗?”
“他吃……”高兴觉得经理说的在理就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凶手确实不可能一直躲在里面等着尤文申。如果凶手真的没有进来过,那就只是能死者死在了外面。
可死者不可能死在外面。
张数想到这里就立刻往外走,经过高兴身边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回局里。”
“哎好。”高兴小跑几步跟上去。
留下不停小声抱怨的经理,他们立刻赶回局里将案发当天的监控视频找出来反复播放。尤文申确实出去过,画面里非常清晰地出现了他的脸,晚上八点他回酒店的时候因为角度原因本来只出现了背影。可就在他开门的那几秒钟里,他转头朝顾合入住的那间房门口张望了几下,这就使得监控拍到了他的面部。
他知道隔壁是顾合的房间。
张数按下暂停键指着画面里的保洁员:“去查这个人。”
“啊?”高兴看着那个女保洁员没有反应过来,“她是凶手?”
“不一定,但肯定有关系。”
“好,我这就去报告杨队。”高兴说完就兴冲冲地跑出去。
张数将进度条拉到前面又从头开始看。画面里很快就出现了顾合的身影,黑色衬衣黑色裤子,头发扎在脑后挽了个圈显得非常随意。尤文申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三点到四点,这段时间顾合已经回到了房间里,直到第二天听见外面的动静才出来。
幸好啊,有视频监控作证,不然以他这次次都跟死者有关联的情况,第一个被怀疑调查的就是他了。
希望顾合与这些案子的关联都是巧合吧。张数心里感叹一句,随手按了暂停闭上眼揉着太阳穴。正巧这时候陈一成推门进来刚要说话,就看见电脑屏幕上的顾合。
于是他拉过凳子坐在张数旁边寻思了片刻才开口:“数,我呢平时不怎么会开解人,尤其是感情上的事吧我就更不会说话了。”
张数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接着又说:“顾合确实长得很好看,歌也唱的好。可既然他心里有别人了你也决定要放弃,再这么挂念着也没意思不是。你要真……真喜欢这样的,回头哥儿给你物色物色,保证不比他差。”
“我没想他。”
“你还想骗我。”陈一成指着电脑屏幕。
张数顺着看过去,才发现视频画面定格在了顾合出门的时候。他伸手关了电脑也懒得再解释,就问了案件相关的事:“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陈一成拉着凳子边靠近了几步,认真地讲述着:“尤文申原本很有前途,工作能力也不错很快就会被提拔了,可是他十多年前突然就提出了离职,要转行做生意。”
“是因为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陈一成搓着手指:“听说是因为他手底下的一个人犯了大错,连累到了他。”
张数了然地点点头。
“辞职之后尤文申就拿家里的积蓄开了家装修公司,说白了也就是包工头之类的。一开始很吃得开,但最近几年因为出现了很多包设计的装修公司,于是像他这种就渐渐没了行情,公司呢就开始亏钱。听他们公司的员工说都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现在正闹着劳动仲裁。然后,你猜什么着?”
“赶紧说。”
“尤文申的老婆秦慧,正在向保险公司索要赔偿。”陈一成点了三下桌子,“意外伤害险。”
张数皱了皱眉:“骗保?”
“杨队他们正在以这个为线索调查秦慧。可是这就有个说不通的地方,如果尤文申的案子只是单纯的骗保案,为什么现场的鞋印又会出现在黄长威案的现场。这几起案子的背后肯定还有别的线索我们没有掌握。”
“等杨队将人带回来问了再说。”张数叹口气,“不管是不是真的为了骗保,只要找到鞋印上猪血的来源,很多事就明了了。对了,尤文申以前的单位上是不是有名跳楼自杀的同事?”
陈一成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犯了大错的人。”
“她是顾合的母亲。”张数说完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你是想查她为什么跳楼?”
“嗯。”
“好,我去找杨队问问有没有卷宗档案。”
张数拉住要起身的陈一成:“我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