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川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杀人,尤其这个人还是能给自己带来额外收入的黄长威。直到有一天黄长威突然找到他称有人要杀自己,并让他准备一笔钱逃命否则就报警。
以上动机来自严川审讯时的口供。
张数放下口供资料问:“有人要杀黄长威?”
“严川是这么说的,但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陈一成拉着张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给他调出了一个文件夹,“严川被抓后交出了黄长威的手机,我们在手机里发现了平头男的正面照片,你看。”
张数点开照片往后翻。黄长威不仅拍到了平头男的正面,还拍到了他在李晓唯被杀后进出房间的瞬间。
“这个人的身份查到了吗?”张数问。
“查到了,叫郑亮。这个人直到五年前都一直待在老挝,回国之后也没什么正经工作。我们正在努力将他作为嫌疑人进行通缉。”陈一成屁股靠在桌子边,叹了口气,“目前并没有直接证据他和这几起案件有关,杜海那个案子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新进展。凶手处理得很干净,现场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有查过车吗?凶手在那种地方杀人不可能没有代步工具。”
“在现场不远处有辆被烧毁的车,我们怀疑凶手杀人弃车后是徒步离开的。”
张数想了想:“还有个疑问也没解开,就是黄长威为什么要跟踪顾合?最开始我们的推断是因为顾合是李晓唯的男朋友,而黄长威喜欢李晓唯所以才跟踪。但是现在看来理由并没有这么简单。你们问过严川了吗?”
“这还用你提醒。”陈一成无奈地笑笑,“可惜严川也不明白为什么黄长威要跟踪顾合。按严川的说法,顾合当年确实在音来里工作过,只是那时候有个富婆在追求他,所以其他客人也就很少会指名让他服务。”
张数微微皱起眉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音来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陈一成大力拍向张数的肩:“你放心,我都帮你问清楚了,你们家顾合啊,虽然和富婆走得很近但并没有真正答应,后来好像是……被追得烦就直接辞职走人了。我发现他这个人特别有意思,看起来浪里浪气的,但底线守得很稳。和谁都能周旋又和谁都不再近一步,数,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儿好,别越陷越深结果别人拍拍屁股跑了。你铁定玩不过他。”
张数拿开自己肩上的手懒得再和他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听叶子说你们从黄长威家里带回来一件制服?”
“是三年前音来里的保安服。本来我们想通过上面的血迹完善证据链,证明黄长威三年前就和严川认识。”陈一成叹口气,“可惜啊,血不是严川的。”
不管血是谁的,一件工作穿过的制服特意带回老家放起来,就算是这制服做得再好看也不会这样。除非是想保留什么东西。保留上面的血迹?为什么?张数深入沉思。他对黄长威这样的举动有种违和感。
“想什么呢?”陈一成用手在他面前晃晃。
“制服上的血迹DNA有做比对吗?”
“做了,没找到匹配的,只知道是名女性。”陈一成伸个懒腰按住肩膀扭了扭脖子,“现在就看冯队那边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如果能证明人是郑亮杀的就可以进行全国通缉了。”
张数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看了看办公室:“方队和叶子呢?”
“去支援冯队那边了。你刚出院方队让我看着你点儿,咱们就老老实实按时上下班等他们的好消息吧。”
“我现在担心杜海的案子也会跟其他三起案件一样,凶手不是郑亮。和我说说案件的细节。”
陈一成看着张数看了半天,才一拍大腿站起身去方君洋的桌上找出资料拿过来:“你看吧,所有已获得的线索都在这里。”
张数刚伸手要去拿就被陈一成给收了回去。他的手就停在半空保持着要拿的姿势。
“你该下班了,明天再来看。”
张数当做没听见直接从他手里抢过了资料夹翻开。
杜海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后第三天,经尸检结果是一刀割喉毙命,尸体上没有束缚伤和反抗伤。现场地面有滴落状的血迹,一直延续到尸体脚朝方向的十米左右的地方,然后是一大片喷溅状血迹。
现场的还原情况是这样——凶手和被害人因某种原因来到现场,然后凶手趁被害人不注意从后面将他割喉,血喷出来撒到周围的树叶和树干上。被害人这时还没死又继续往前走了十米,最后倒下。但是凶手没有跟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被害人往前走。凶手手里拿着割喉的凶器,凶器上的血滴下来形成了低落状的圆点血迹。
根据这里血迹的位置提取到了凶手的鞋印,但是比对后发现跟之前在另外两起案件现场留下的鞋印都不一样。
张数愣了愣,反复看着这一段。杜海死亡现场的鞋印不一样?说明这个鞋印不是故意留下来的,换句话说,尤文申案和黄长威案现场的足迹很可能不是杜海案凶手留下的。
“怎么了数,你发现了啥?”
“如果。”张数顿了顿压住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我只是说如果。我们假设郑亮就是杀害杜海以及教唆尤文申骗保的人,那么就有可能是郑亮让杜海杀了尤文申后特意留下鞋印。这个逻辑没错吧?”
陈一成点点头:“没错。”
“然后,郑亮出于某种原因杀了杜海。但是,他没有在现场留下标志性的鞋印。那么我们再反过来推,郑亮杀了杜海,没有留下标志性的鞋印。但是,他教唆尤文申骗保,并让杜海去杀尤文申的时候,让杜海在现场留下了标志性的鞋印。”
陈一成立刻听明白了张数的意思:“你是觉得两起都和郑亮有关联的案子,一起现在有标志性的鞋印,另一起却没有这很不合理?”
“非常不合理。我们再来做以下假设。”张数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开始写,“假设一,郑亮不是杀杜海的凶手,所以现场没有标志性鞋印。”
陈一成点头:“这个假设成立。”
“假设二,郑亮是杀杜海的凶手,但因为杜海和另外两名死者没有某种关联,所以他没有留下鞋印。”
“也成立。”
“假设三,标志性的鞋印不是郑亮留下的。”
陈一成愣了下:“你是说还有另外一个人?”
“假设四,标志性的鞋印不是郑亮留下的,并且,被害现场留下鞋印的死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陈一成看着张数已经张大嘴说不出话来。确实,以上四种假设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我们再来试着推翻这几个假设。”张数指着假设一,“目前相关联的案件一共发生了四起,已知其中三起的凶手都不同,但其中两起留下了鞋印。所以这个假设有推翻的可能。”
“可是后面三种假设看起来都挺合理的,你要怎么推翻?”
张数指着假设二:“郑亮为什么在自己作案的现场没有留下那个鞋印,却在别人的现场留下了?而且是故意留下的。如果那些人在郑亮看来有某种联系,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杀。这个行为逻辑有待推敲,所以这个假设也有推翻的可能。”
见陈一成还在捋逻辑没空接话,张数又继续往下说。
“第三个假设,标志性的鞋印是第三人留下的,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在尤文申和黄长威的案发现场留下鞋印,而李晓唯和杜海的被杀现场却没有。于是这就来到了假设四,这两个人之间有某种联系。”他说完盖上笔帽转过身来看着陈一成,“假设四又延伸出了个新的疑问。尤文申案的现场,我们一直以为鞋印是杜海留下的,但如果是第三人,这个人是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法进入的现场。”
“你思维太快我有点儿跟不上,你让我先捋捋。”陈一成走近白板将上面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说,“所以你现在得出的结论是假设四?”
“我是觉得这个假设可能性最高。”
陈一成低下头想了想,才转头看着张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数,你这么一番推断,你不觉得顾合的嫌疑变得最大了吗?”
“李晓唯也和顾合有关,但她的死亡现场并没有鞋印。我想尤文申和黄长威之间的关联不是顾合这么简单,应该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张数叹口气,“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尤文申案的鞋印是怎么留下的,这个疑点不破我感觉我们就很难接近真相。”
陈一成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不是在讨论杜海被杀的案子吗,怎么说到最后反而和他没关系了。”
“我再看看资料。”张数说着就走要向办公桌去拿资料。
陈一成立刻走上去拦着他:“行了行了,早过了下班的点了。这个案子现在也不是我们负责,你老惦记着别人的案子做什么,闲的你。走了走了回家。”
张数被陈一成拖出办公室,只能无奈地看着桌上的资料:“郑亮的行踪找过了吗?如果能抓到他很多疑问都有可能得到解答。”
“一直在找,你就放心吧。”
“我的包。”
“等着。”陈一成回到办公室抓起张数的包就跑出来扔给他,“走,我送你。”
张数欲言又止:“我……”
陈一成秒懂:“要去找顾合?我也可以送你呀。仙堂酒吧?”
“嗯。”
“你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会真成干兄弟了吧?”
张数长出口气,他也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