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没亮顾合就穿好衣裳，在张数脸上留下个吻走了。直到手机闹钟响起，醒过来的张数猛然坐起来，才发现旁边早就空无一人。他发了会儿呆，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突然就用被子蒙住头倒下去嚎叫了起来。嚎得快要窒息了才掀开被子大口喘着气。
他昨天可真是太混蛋了。张数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光，他已经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千遍混账。骂完之后赶紧拿起手机给顾合打电话。
可是电话没人接。
于是他又几经纠结思考编辑好一长串的文字发过去，心想等顾合看见了就会回复。
只是这一纠结就让他上班迟到了十分钟。
陈一成诧异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凑到张数面前：“数你迟到了，你居然迟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你昨晚干啥去了？”
张数拿起桌上的资料夹，翻开假装看起来：“在酒吧喝了点酒。”
“你能喝酒？吃药不能喝酒！这顾合搞什么鬼怎么能让你喝酒呢，我回头得说说他。”
他一听就不乐意了，拿起文件夹拍在陈一成身上：“别多事。”
“是是是，我多事。”陈一成觉得没趣，就回到自己工位上，“我不信你会因为喝酒耽误第二天上班，以前你也不是没喝醉过，照样来得很准时啊。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张数懒得再理他，翻开了昨天没看完的资料继续看起来。
在杜海尸体被发现后，就第一时间向交警部门调取了沿路监控。监控画面显示，是杜海自己开着车，并且车上没有其他人。从路线上来看他走了国道继而上高速，可是他上了高速没多久就又下来，前后距离不到二十公里。下了高速后就直接开车驶向案发现场。由于案发现场位于山上并没有安装监控，杜海的行踪也就到此为止。
如果杜海要从普原市直接前往案发地点，不走高速反而更快。他为什么要去绕一大圈？还是说其实他的目的地一开始并不是案发现场附近，而是走高速才能更快到达的地方？那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改变了行程？从监控上看他也并没有在驾车途中接过电话。
“杜海的手机还在吗？”他抬起头来问陈一成。
“在的吧，怎么了？”
“没，就问问。”
杜海的手机还在，也就是说队里的同事已经调查过了。他朝后面翻了几页，没有看见任何通话记录有关的报告，说明通话记录或者聊天记录里面都没有疑点。基本可以排除杜海在开车途中接到联系而突然改变路线。
还是他原本就打算改变路线？
张数拿笔在本子上写下了他心中的疑问，并在上面画了个圈。
资料上还记录了在案发现场附近被抛弃的那辆车里的信息。离案发现场大概两三公里远的采石场上停着辆严重烧毁、几乎就剩个架子的黑色小轿车。车内座椅脚垫全烧没了，提取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眼神一动，呢喃着：“黑色小轿车……黑色小轿车……”
“什么黑色小轿车？”陈一成往后躺在椅子上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说现场被烧毁的那辆？”
他立刻翻出通讯录杨寻超的电话拨了过去，一番焦急等待后，对方终于接起了电话。于是他立刻喂了一声：“杨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有件事想跟您确认一下，武心枝的口供里有提到过他亲眼看见杜海坐上了一辆车离开，是黑色的车对吗？有办法帮我调取那辆车的监控吗？好的麻烦您了，谢谢。”
陈一成见他挂断电话立刻问：“你发现什么新线索了吗？”
“先等一下。”张数伸出手掌示意陈一成暂时不要说话。
根据武心枝的口供，杜海是乘坐黑色的车离开。假设，那辆车就是杜海被害现场附近烧毁的那辆小轿车，那就说明在杜海离开普原市的时候，车上至少还有名司机。可是到了高速监控的时候，车里只有杜海自己了。
那名司机和杜海认识。
现在就等杨寻超那边提供杜海上车时的监控，对两辆车进行对比了。张数一边焦急地等待监控视频一边握了拳头放在嘴里咬着。如果当时车上是两个人，另一个是否就是凶手？他又为什么会在中途下车之后，并且在之后与杜海汇合然后杀了他？
这似乎并不符合人类的行为逻辑。
张数倒吸口气，捧着资料继续往下看。
车里虽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但是从现场发现了一只烧变形小箱子，箱子里是因高温而变形出现部分碳化的现金，一万一扎，整整二十扎。
“二十万呐，说烧就烧了，不要给我也好啊。”
张数回过头去看了眼端着保温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陈一成：“这些应该就是杜海杀死尤文申得到的报酬。”
杜海收拾东西离开是想独吞这笔钱？
“有命拿没命花，这种钱啊还是不赚的好。”
“这就是全部资料了吗？”
“纸质的就这些，还有些监控图像之类的你要看吗？”
“不了。”张数合上资料夹点开网页，搜索出杜海开车线路的地图。
陈一成凑在一旁看：“你想看什么？”
“大概摸一下杜海的行程，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张数找到杜海走的那条高速路。
“可是冯队他们应该都看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吧。”
“杜海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如果他已经决定要潜逃，沿着这条高速路可以直接出省，但他并没有。而如果他要去案发现场，这里，这条路会更快，里程数也少很多。”
陈一成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走？”
“我也还没想明白，但人在一般情况下突然改变路线，只能是因为什么事改变了想法。假设，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也没有接到任何指示，那么这个事就和他本人有关。”
张数反复看着地图，想象着如果是自己，会因为什么事突然改变想法。还是说他一开始的潜逃就是假象？他有别的计划？
他突然翻开资料夹找到汽车的痕检报告。这么大辆车要烧得只剩个架子肯定有燃料辅助燃烧。
车辆的痕检报告上清楚地写着——汽油。
“这车油箱里还有油吗？”张数突然从资料里抬起头来问。
“你问这个干嘛，这我哪知道。你找到线索了？”
张数站起来就往外走：“还不知道。”
陈一成一看，立刻放下保温杯就跟了上来：“数，你去哪儿？”
“痕检科。”
他穿过楼道大步跨上楼梯奔向痕检科。陈一成跟在后面感叹，腿长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才刚出院两三天呢就已经健步如飞了都。不对，这好像跟腿长没关系。
“数，你是不是吃什么仙丹了？”
张数没理他，快步走到痕检科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魏哥，我找您问点事儿。”
“我老大开会去了。”里面的周怀良朝门口看过来，“怎么是你啊，我听说你挨打住院了，没事儿吧？”
“没事，都好了。小周我有个事想问问你。”张数走进去，“杜海案里被烧的那辆车现在在哪儿？”
“就停在车库里，怎么了？”周怀良见张数一脸严肃的模样，就看了看后面跟来的陈一成。
“那辆车的油箱你们检查过吗，里面还有没有汽油？”
周怀良满脸疑惑：“没……看。要看吗？如果要看我现在可以去把它卸下来。”
“我和你一起去。”
“行，那走吧。”周怀良站起来跑向放工具箱的地方，“等我拿工具。”
陈一成扒拉着张数：“你看油箱做什么？”
“看了跟你说。”他说完这话就跟着周怀良走了出去。
“哎，张数你尾巴掉了！”被甩在后面的陈一成立刻喊了句。
三个人来到车库里头，周怀良放下箱子带上手套鞋套帽子就开始拆油箱，张数皱起眉头略显焦急，和陈一成只能站在边上等着。
“和我说说呗，你到底想到了什么？”陈一成撞了撞张数，“别这么见外嘛，我还能帮你分析分析。”
“杜海案的资料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啊，这几天我也在外围进行调查，你回来上班后方队才让我先回来和你搭的。”
“这辆汽车被泼了汽油才会烧成这样。你说，这些汽油哪儿来的？”
陈一成愣了半秒恍然大悟：“你是想说这些汽油都是从油箱里抽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一旦确认汽油是从从油箱里抽出来的，那就可以确定杜海的死并不是凶手蓄意谋杀，不然不会这么仓促地处理这辆车。”见周怀良已经将油箱拆了下来，张数立刻凑过去，“怎么样？”
周怀良抱着油箱晃了晃，拿来烧杯接住从油箱里倒出的油，然后抬起头看着张数：“你刚刚那个假设很可能成立。剩这点油不去加还把车开到山上，除非不打算要了。”
“但是仅凭这一缸油要把车烧成这样恐怕不容易，烧车的人肯定还去过附近加油站！”陈一成用力拍住张数的肩睁大眼睛笑起来，“你立功了啊数！我这就给方队打电话，请求排查案发地周边的车辆。”
“不急，等杨队那边的回复。”张数对面前被烧得差不多只剩个框架的破车扬扬下巴，“都这样了，怎么排查。”
陈一成觉得也是，就放下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