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数将车开到烧毁汽车的废弃采石场，走到地上那滩黑色印迹旁边蹲下仔细观察。然后他走到山边上往下看。
如果自己是凶手，而不得已必须要抽油烧车，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抽油工具——一根细水管就行。
他开着车沿山路而下，一家家敲开村民的门，一家家的问。最后还是一个老大爷说曾有这么个人给了他两百块买了根旧水管和盆子。
张数当即就表示愿意用两百和大爷交换那个人给他的两百块。
老大爷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用□□骗我的钱哦？”
张数只好拿出自己的证件:“大爷，我是警察，需要那两张一百的拿回去检验。”
“你是为了山上那个死人来的？那个人就是凶手？你等着。”老大爷说完就走了回去，随后拿着水管和盆子走出来，“那个人怪得很，买了我的水管和盆盆又还回来了。就是太脏我给洗一下。”
“洗过了？”张数皱了下眉，希望上线的线索没有被洗掉。
老大爷将东西往地上一放:“你我去给你找钱。”
张数看着已经被装过碳的盆子和油腻腻的软水管，拿出准备好的超大号的物证袋将水管和盆子分别放进去。他在装水管的时候注意到，水管又一端非常干净，很显然是刻意清洁过。
“就是这两百块，你拿去。”大爷捏着两张钱晃着走出来。
张数立刻摸出钱包翻了翻，里面并没有什么钱，于是有点尴尬地跟老大爷说:“我现金不够，支付宝可以吗？”
“我只有微信。”大爷说着就翻出手机熟练的一顿炒作，将显示着收款码的屏幕递上来。
张数点开付款界面，一边操作一边问:“这个人有戴手套吗？”
“没有，这么热的天傻子才戴手套。”大爷说着看了张数带着手套的手一眼，“我没有说你。”
“我知道。”他拿出物证袋将两张一百的放进去，“您还记得他身上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说话口音这些。”
大爷挥挥手:“口音这些听不出来，反正不是本地人。”
“小伙子你是来查山上死人案的？”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观的村民开口问张数。
“对。”
另一个村民马上又说:“这么多天了你们怎么还没找到凶手，他不会还在这座山上吧？你们要搞快，不然我们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你们还是要抓紧时间抓到凶手。”
村民一人一句没有要停的意思，都快把张数耳朵吵废了。
“自从十多年前后山那块地被卖了之后就老是有人进进出出的。”
“对对，我也看见过好几次。”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说起不相关的事，张数皱起眉，心想山上的地也能随便说卖就卖的？
“那是在里头修了个厂，肯定会有人进出。”
张数随口问：“是什么厂？”
可是村民们纷纷摇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座厂是干什么的：“这个就不知道了，那里管得严，大铁皮门根本不让进，里面还有保安守着。以前有小娃调皮想翻进去，最后都被吓得再也不敢靠近那里。”
“你们就不好奇？”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厂会弄得这么严实。
几个村民相互看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着：“人家那个厂挺好的，逢年过节也会给我们发点红包啥的，我们哪好意思再问。”
“哦对了。”一名村妇忽然想什么，“就是那个借水管的男人，我之前也见过。”
“多久之前你还记得吗？”
“嗯——一个多月前吧，具体哪天我不记得了，就是他借水管之后的几天，我就看见他往山里走。”
杜海被杀之后的几天，不久正好是李晓唯被杀的那个时间点？
张数立刻问：“你还记得是往哪个方向走吗？”
“喏，就后山，你从那边上去就能看见一条路。”
“谢谢。”张数刚准备走，又突然停下来接着又问:“如果要进城，该去哪里坐车？”
“下山往右走一公里的地方有块牌子，那里可以等公共汽车。”
“谢谢。”张数转身就往自己的车走去。
他将东西放在后备箱坐上驾驶室就戴上耳机拨通了方君洋的电话，随后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一边等着电话接通。
[喂，什么事？]
“方队，我怀疑凶手这段时间一直躲在案发的石沟山上，有村民说在李晓唯被杀那个时间段看到过郑亮。市里一直抓不到他的行踪很可能就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也容。”
[等会儿，你在说什么？]
“我说凶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石沟山附近，我打算先在山里看看，再去附近的镇上。”
电话那头的方君洋突然打断他: [你小子现在在哪儿呢？]
“在现场。”
[让你好好待着别乱跑你不听是不是？赶紧回局里！]
“我还有个地方要去，一会儿回。如果你们先回局里了就问交警大队能不能调取石沟山附近的道路监控。”
[你赶紧给我回来！]
“我去看了就回。”不等方君洋发飙他就立刻挂了电话朝后山村民说的那个工厂开去。
前往后山的路仅容一辆车通过，如果对向来车就得找到有岔路的地方才能错车。张数很少开这种基埂道，但已经没有调头的可能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原本二十来分钟就能开完的路程他愣是开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大铁皮门外。
红色的门足有三米高，门上没有任何可以下手落脚的地方，看起来并不能轻易翻越。他下了车走近大门附近仔细看了一圈，又瞟了眼门两边安装的监控。他正在犹豫是改天再来还是先问问，铁门上的一扇小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大爷。
“你找谁？”老大爷问。
张数想了想，但是打草惊蛇，最后还是没有拿出郑亮的照片：“大爷你好，你们这里一个月前有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
老大爷往他跟前走了一步，探着耳朵：“你说啥？大点儿声，我耳朵不好使了。”
于是张数提高了音量：“形迹可疑的人！”
“姓什么的人？”
张数瞬间没了再问的心情，摆摆手回到车上，朝山下等公交车的地方开去。
他放慢了车速一边开一边观察着附近的情况。有利于他们的是这里虽然是条大路，但是车流并不多，而等公交车的牌子又出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可以说是要进城的必选。
在山上呆了那么多天，为了不让人发觉，村民家他肯定是不敢去的，那座工厂也不像是能翻进去的样子，所以食物和水也就只能在山上找。他体力各方面肯定都跟不上了，不太会选择继续用脚走去下一个城镇。
等交警那边的监控视频吧。
他一直开车走到最近的城镇，大致转了一下就开车回到了也容市。
一到局里他就拿着找来的三样东西直奔痕检科交到了魏连进手里。
魏连进茫然地看看桌上的东西，又看看张数:“你哪儿找来的？”
“一个老乡手里。这两百，很可能是凶手用来买这根水管和盆子的，据说给钱的时候没戴手套，可能还有指纹。”随后张数又拿起水管将干净的那头亮给魏连进看，“这个地方，或许能检测出凶手的DNA。他要抽油，最快的方法就是先用嘴将油吸出来，再通过位差压让油流到盆里。”
魏连进看了看三样东西:“那我先从水管开始。”
“麻烦你了，魏哥。”
“你要是觉得麻烦我了下次就早点拿来，别挑个下班时间。”魏连进白了他一眼，“这不就是要我们加班的意思吗。”
张数抱歉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小周。”魏连进叫住了换好衣服准备下班的周怀良，“加班。”
周怀良满脸不情愿:“我今天约了人，改天加班行不行？”
“改天上厕所行不行？”
周怀良倍感绝望地叹口气，放下包拿着东西走到张数面前:“你欠我个女朋友。”
张数有点懵:“什么？”
“我今天本来是要去相亲的，相亲。”周怀良叹口气，“这不就等于告诉别人姑娘我不愿意了吗。”
“你不会发个消息解释吗。”魏连进拿走他手里的水管，“手机是下班了还是跟你闹脾气了？”
“老大你别这么暴躁，又不是我害你加班。”周怀良说着就跟了上去，“要检测什么？”
“张数。”魏连进从检验室里伸了个脑袋出来，“算了没事，我自己找他。”
张数不明所以，但又觉得自己留下来没什么用处就回了办公室。可他屁股还没完全落到椅子上就又站起来，就走到内勤何筠的位置上。
“你要下班了吗？”
刚准备关电脑的何筠回过头来看着他:“有事儿啊？”
“我想要107省道石沟山段的监控视频，时间是……”他拿出笔记本翻到今天记录的那一页上，“这一个月内的，全部。”
“好，我来联系。”
“如果附近有天网也让图控中心的同事调一下，还有福洛镇的天网也调过来，也是这一个月内的全部。”
何筠张大了嘴看着张数:“大数，你看得过来吗？”
“先联系交警那边吧，麻烦你了。”
“行吧，我打电话帮你问问。”
张数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等着交警那边的结果，突然想起来忙了一天还没跟顾合联系，于是拿出手机发了条要加班的消息。
【辛苦。】【记得吃饭。】
【烧退了吗？】
【退了，已经到酒吧上班了。】
“张数，你出息了啊！”方君洋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让你好好在办公室待着，你非要跑出去。”
【晚上去接你。】张数迅速给顾合发了这条消息就扣了手机看着面前正在发脾气的方君洋。
“不好好休息落下后遗症我看你肠子都得悔青。”
张数淡定地看着他:“方队，魏哥找你。”
“他找我做什么？”方君洋嘴里这么问着，人就已经朝门外走了。末了又回过头来对张数说，“你下班了，滚蛋！”
陈一成和叶瑶目送着方君洋走出去，才立刻凑到张数面前:“听说你找到新的线索了？”
叶瑶皱着眉头训着他:“大数哥你一个人行动多危险，要是和凶手撞上你也制服不了他。”
“说说呗，你为什么觉得凶手一直在山上？”陈一成直接坐在了张数的办公桌上，“等着我们去抓他？”
“挪一下。”张数从他屁股底下抽出来自己资料夹:“我认为他去那座山不是偶然，反而杜海的出现才是偶然，或者说，他本来的活动范围就在那一带。你们呢，加油站那边有什么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