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成将车停在路边，反复叮嘱了让张数待在车里别动才帮他摇下车窗，拿着车钥匙下车锁门。他走进酒吧看见顾合正在台上唱歌，就向吧台的小哥打听了他的下班时间，顺便要了几颗糖。
顾合唱到一半就看见他进来，等了半天不见张数心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刚一唱完就离台走出酒吧。
“你明天休息一天吧，伤没好全就到处乱跑，还一天不吃饭你要辟谷绝食换世界和平？”陈一成掰开张数的手将糖塞进去，“把糖吃了。”
张数闭眼揉着太阳穴:“不用，我没事。”
“别逼我喂你。”
陈一成说着就从他手里拿走一颗准备剥。他这才叹口气剥了颗放进嘴里，顺便看了看酒吧门口。
顾合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门口左右望了望没看见张数的车。陈一成立刻打开车门跨了一只脚出去高举手臂挥着:“顾合，这边。”他差点没忍住叫了弟妹，还好脑子比嘴快。
他笑盈盈地走过来:“怎么今天陈警官也在？”他走到副驾驶窗前弯下腰往里看，“你还好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好？”陈一成非常惊讶，“果然是心有灵犀啊。我跟你说，你回头好好管管他，伤没好就别到处乱跑，饭也不吃低血糖了都。”
顾合皱起眉拉开车门，担心地看着他:“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他拉过顾合的手握在掌心，“我等你下班，回去再说。”
“我这边差不多了，我去跟老板打个招呼就过来。”他再次确认了张数确实没什么大碍才拍了拍他的手背回到酒吧。
看着顾合离开的背影，陈一成立刻做回驾驶室凑到张数面前一脸八卦:“你俩果然有问题，当着我的面都这么卿卿我我，背地里肯定……哎呀不敢想不健康不礼貌好害羞。”
张数没理他，两眼放空地看着酒吧的方向出了会儿神，才缓缓开口:“明天我想参加行动。”
“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是方队不同意。你还是老实待着吧。”陈一成说完很快收敛了表情严肃地看着张数，“数，你真的是低血糖？我觉得你是心里有别的事。”
张数咬着后槽牙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一成叹口气坐正回去:“你不愿意跟我说没关系，那你跟顾合说说，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直说，只要不是违法的我都帮你。”
张数只是点点头。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还好顾合没多久就拿着东西出来上了车。
“你老板没说什么吧？”张数转头看向坐在后排正在整理吉他包的顾合。
顾合抬起头对他笑笑:“我的场已经结束了，本来也没什么事。”
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的陈一成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嘴上打趣儿道:“你们不商量下今晚去谁家？”
“去张警官家吧，先送他回去。”他低下头去抿着嘴笑起来。
“哎，叶子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陈一成再次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顾合，“我们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啊？”
“专心开车。”张数略有些没好气地说。
“哟，某人一来我们张警官的低血糖就好了呀。我这不也是为了拉进和弟妹的关系嘛。呀，我居然叫出口了，如果叫错了别见怪哈。”抬眼瞥见后视镜的顾合只是低着头笑，陈一成顿时就起劲儿了，“你不说话就是我没叫错？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顾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叫顾合吧，弟妹听起来别扭。”
“那嫂子呢？”
“啧。”张数当即咂了舌。
陈一成心虚地看了旁边冷脸的张数一眼:“好好好，我不乱叫。”
三十来分钟后，陈一成终于将他们两个送到张数家楼底下，也没问还需不需要再将顾合送回去就一脚油门儿直接开走。
还好顾合本来也就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为什么不吃饭？”顾合端着放了白糖的热水放在张数手里，顺势贴着他坐下，“全喝了。”
张数听话的将杯子送到嘴边，刚喝一口就皱眉头:“太甜了。”
“别吐。”顾合托着杯底往上抬，逼着他全喝了下去，“谁让你不好好吃饭把自己整成了低血糖。”
他被甜得直接咳嗽起来:“我没有低血糖，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
顾合从他手里拿过空杯，又抚着后背给他顺气:“那你也要按时吃饭。”
他咳着咳着，就将脸埋进双掌:“我找到杀我爸凶手的DNA了。”
他顺气的手顿了顿，随后放下杯子抱住他:“这不是件好事吗。”
“十一年了，我以为可能再也抓不到凶手。”张数说着，有些哽咽，“当我看到DNA比对结果的时候，仿佛那个凶手就站在我面前举着刀，要杀我和我爸。”
“没事了。你应该高兴才对，那个凶手终于要被抓了。”他搂紧了张数，出神地看着前方，“终于要被抓了。”
“但是我……有点怕。万一又让他跑了，万一证据不足不能将他送检，万一他……不是凶手。”
顾合紧抿着唇，抱住张数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力：“你还记得，你爸是查什么案子被杀的吗？”
“查一桩凶杀案。”张数抹了把脸坐直了身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声音有些沙哑，“我记得那时候我爸很少回家，天天都在到处走访案件相关人员。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回家显得很开心，好像是发现了关键线索很快就能抓到凶手了。那天，我记得是周末……谢谢。”
顾合拿过桌上另一杯水递给他，没插话。
“我那天补完课回家在街上看见我爸，当时觉得好玩想偷偷跟着他，看看他平时是怎么查案的。没想到……”
他低下头用舌尖舔着牙，垂下的刘海遮住了眉眼:“你爸调查的那起凶杀案的被害人，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张数微微摇头:“我爸没告诉我，只知道死的是个比我大几岁的男生。做了警察后我也找过当年的案子，但并没有找到那起凶杀案的相关资料。我都怀疑当年到底有没有发生过那个案子。”
“发生过。”顾合压住自己的呼吸不让它变得太过剧烈，“十二年前，发生了一起没有尸体的凶杀案，因为没有尸体所以警方最终没能成功立案。死者……死者的名字叫、叫江回丰。”
张数惊讶地转头看着顾合:“回丰……？”
顾合揉着眼睛:“嗯，就是那个回丰。张警官——你爸，就是当年调查回丰的案子才会被杀。当年，我和吴以亲眼看见了回丰遇害，可是等到警察来的时候尸体却不见了。没有尸体不能立案，最后也只是将回丰列为了失踪人口。我和吴以多次去公安局跟他们说回丰已经被杀，最后也只有张显张警官愿意帮我们调查。”
“尸体找到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没有。”
张数拥了他入怀:“如果我爸是因为调查江回丰的案子才遇害，那说明他可能已经查到了什么，而杀害他的凶手也一定和江回丰的案子有关。这名凶手现在又在新的犯罪现场留下了痕迹，这些案件之间一定有关联。我会查出来，无论是这次的案子，还是我爸和江回丰的案子，我都会将凶手抓捕归案。”
顾合伸手抱住他后背:“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连累你爸，我以为只要警察开始调查，一切都会好起来。”他收紧手臂拽住张数后背的衣服，“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他宽慰般地轻抚着顾合的后背，放柔了声线，“没事了，我会抓到凶手，没事了。”
顾合推开张数揉了下发红的眼睛，深吸口气笑了笑：“本来该是我安慰你，怎么变成你安慰我了。”
张数握着顾合的手，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江回丰是怎么遇害的吗？”
“怎么可能会忘。”他咬了咬唇，“是车祸，对方故意开车撞向他，被我们看见的时候肇事车辆真准备逃走。于是我就去追车，吴以留下来照顾回丰。我没事。”察觉到张数手上的力度变大，他就头朝他笑起来。
“车牌号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时我把车牌号告诉了你爸，他查过发现是个□□。”顾合说着低下头去捏着张数的手指，“你知道回丰的尸体是怎么不见的吗？是当着我和吴以的面，被拉走的。”
“你们……”
“他们假扮成救护车，将他拉走了。”
张数皱起了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凶手为什么要先将江回丰撞死，再用假救护车将他拉走。这样做不仅流程太长，而且中间不能出错。如果想要江回丰消失，完全可以采用别的方式。
张数正认真想着，顾合忽然凑过来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吻到嘴上：“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可我明天还要唔……”
“请假。”
尽管张数已经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也架不住顾合起身压下来。
顾合撑起上身看着他：“以前我和回丰说好的，等到一切都好起来就去看海。虽然现在并不是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但我想带你去。”
一听这段话，张数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他伸手够着茶几上的遥控器关了窗帘，抱着顾合翻转个身将他压在了底下。还好他家沙发够宽，不然两个人就得翻到地上去。
“这个时候，你还要提别的男人？”
“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哥。”
张数一口气闷在心里，抱着他的手臂也变得有些用力，仿佛是要让顾合痛得无法再分心说话。即使他明白不该和逝者较劲，却还是忍不住醋意乱起，更是忍不住又用了几分力。
“张数，痛。”
“我知道。”
顾合猜到他的心思，想伸出手去抱他却发现他太使劲，自己被压在两个胸膛间的手臂根本拿不出来，只好放弃：“这次就由着你。”
张数终于松了些力，却没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