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亮前后说话情绪矛盾，张数认为他不可能不知道车上有钱。
“杜海和十一年前那名警察都是我杀的，对此我没有任何异议。”
张数盯着一脸轻松的郑亮。他撂得太快甚至没做任何辩解，这让张数不禁怀疑或许他是在掩盖其他事情。可就目前的调查来看，虽然很多地方存在疑点，但也确实没有更多的线索指明什么。
“我们来说说李晓唯吧。”张数拿出黄长威拍到的那些照片，一张张摆在郑亮面前，“你和她什么关系？”
郑亮瞟了一眼照片：“杀她的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了？她的死与我无关。”
“李晓唯确实不是你杀的，但是你也曾经在她被杀后去过她家，这是案发当晚你进出李晓唯家被拍到的照片。”张数伸出右手，用手指同时按住其中两张照片推向郑亮，“案犯现场被翻得很乱，你在找什么？或者该问，你接近李晓唯有什么目的？”
他看着照片沉默几秒，才开口：“我觉得她长得漂亮，想接触接触。听说她不止一个男朋友？”
张数眼神变了变，没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还要不友善。
叶瑶察觉氛围不对立刻抬起头来凶巴巴地对郑亮说：“那你到底在李晓唯家找什么？”
郑亮横移眼珠子看着叶瑶：“也没有找什么。李晓唯被杀，为了避免被你们查到所以我必须去收拾我的东西。没想到啊，竟然会被拍下来。如果没有这些照片，你们恐怕根本就找不到我。”
“就算没有这些照片我们一样也能找到你。”张数指了指桌上那张郑亮从李晓唯家里走出来的照片，“你说你是去收拾东西，为什么离开的时候空着手？你都收拾了些什么？”
“私人物品。”
“你杀了杜海，一直躲在附近的镇上。是什么私人物品这么重要，会让你冒险回来拿？”张数挑了下眉，没再有其他表情，“只是收拾东西，屋子里有必要翻得这么乱？你到底在找什么？”
郑亮笑了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放在桌上：“本来那天晚上我就是准备找她分手，没想到她居然被杀了。所以我就想，既然人已经死了那我就该拿回这枚戒指。”
张数盯着郑亮手里的戒指，浑身上下找了找，没找着物证袋，于是冲着旁边的小警察招招手示意他拿证物袋来：“小李，证物袋。”他说着拿出手套带上，接过物证袋将戒指装进去封好口又递回给他，“麻烦送去痕检科。”
郑亮看着他这一通操作，毫无波澜，甚至脸上隐隐泛起一层笑。
他一边脱下手套一边问：“你连二十万都瞧不上，会为了一枚戒指翻箱倒柜？”
“警官，说我瞧不上那二十万的可是你，我一句都没说过。别说二十万了，就算只有一万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所以你去李晓唯家就只为了拿回戒指？”
“我是在去了她家之后才发现我的东西已经让她全都扔了。但是我想戒指她总不至于扔吧，就找回来了。”
郑亮说得十分有条理，想必一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无论警察怎么问，所有能糊弄过去的地方绝不说实话。
张数看了眼他的手：“你平时去女朋友家都戴手套？”
“没办法，我有洁癖。”
这个理由张数根本就不信，于是继续追问：“那这两张钱上的指纹你又怎么解释？在自己女朋友面前有洁癖戴手套的人，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反而脱掉了手套？”
“那根水管和塑料盆太脏，我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套。”
张数笑了一下：“奇怪啊，有洁癖的人居然会为了不弄脏手套而选择弄脏自己的手？手套不就是用来防止自己手被弄脏的？”
郑亮半张着嘴一时间有点语塞，就索性闭了嘴埋下头不再说什么。
而叶瑶听见他发出的笑声惊讶地转头看过去，连记录都忘了做。她甚至怀疑张数是不是被郑亮给气糊涂了，竟然笑了？！
张数用指尖在叶瑶面前的记录纸上敲了几下，脸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叶瑶这才回过神来迅速记下刚才的内容。
“那我再换个问题。最近这几起案件，尤文申、杜海、李晓唯以及黄长威，全都跟你有关，如果说是巧合也实在太不合理了。我们一件一件来捋捋。”张数收回桌上与这四起案件无关的资料，又拿出尤文申的照片放入其中，“曾经有人目睹你和第一名死者，也就是尤文申有接触。你们认识？”
郑亮的眼神开始左右转动，似乎在想什么合理的解释。
张数不给他多余的时间，紧接着又问：“找杀手自杀骗保的主意是你给他出的？”
“不是我。”
“可你们在他实行计划前见过面，就算这个主意不是你出的，但杀手也是你替他找的对吧？这个杀手就是杜海。”见郑亮没有反应，张数接着又问，“尤文申案现场的鞋印是你让杜海留下的吗？”
郑亮抬起头来看着张数，有些疑惑：“什么鞋印？”
“你不知道？”
“我又不在现场，怎么会知道。”
张数沉默了几秒，看来之前他关于鞋印的推导是对的。再加上杜海案里那些充满违和感的疑点，或许这些案子背后还有没被挖掘出来的东西。而这些东西说不定，和江回丰尸体的消失以及他爸的被杀，都有关系。
“十一年前你杀完人之后就去了老挝，直到五年前才回来。五年前，尤文申就已经是公司老板，你们怎么会认识？”
“牌桌上认识的，尤老板以前喜欢打牌。”
张数紧紧盯着郑亮：“多久以前？”
郑亮舔了舔口腔内壁：“在我去老挝之前。”
也就说郑亮和尤文申至少已经认识了十一年。可是一般这种牌友，在断了联系的六年后未必还记得对方。
他们之前绝对不止牌友这么简单。
“看来你们关系挺好，你都去了六年，回来之后他还记得你，并且还愿意和你来往。”张数意有所指地说，“只是牌友这么简单？”
“我也很惊讶，他居然还记得我。不过听说他后来已经不打牌了。”郑亮盯着桌面上尤文申的照片，“尤文申那天找到我，说希望我能帮他找个杀手完成骗保的计划，于是我就把杜海介绍给他了。”
“他为什么会找你？”
郑亮闻言笑起来：“可能因为我不像个好人吧，事实上我也的确不是个好人。至于那个黄长威，我根本就不认识，要不是你们今天给我看这些照片，我连这个人曾经见过我都不知道。”
张数认为他是真的不认识黄长威，他看见黄长威照片时眼里那种陌生感并不像是装的。
“那严川呢？”
“警官，你们不会是想把这四起案子全都扣到我头上吧？”
张数不耐烦地皱了下眉：“问你就说，认不认识严川？”
“不认识。”
“你和杜海是怎么认识的？”
郑亮意味深长地盯着张数：“尤文申身边有个小情人，是她介绍我和杜海认识的。至于我们的关系嘛，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张数盯着他，正想着该如何从郑亮口中问出江回丰的下落，询问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他转过头去，正好看见方君洋推开门探进来半个身体。
“中午了，先休息下。”方君洋将门全打开，“你们不吃也得给他吃，不然回头说我们逼供就难受了。”
张数看了郑亮一眼，站起身收拾桌上的资料。
“和这四起案子都有关的可不止我一个人。”郑亮靠在椅背上略带了微笑看着张数，“还有个叫路远的酒吧歌手，你们查过吗？”
张数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他略微眯着眼：“你认识他？”
“谈不上认识，见过几面。”
“那你为什么说他和这四起案件都有关系？”张数放下资料绕过桌子，猛地揪起了郑亮的衣襟，“你为什么会认识他，是不是和当年江回丰的案子有关？江回丰的案子你参与了多少，说！”
方君洋见情况不对立刻走过来掰开张数的手：“松手，我你叫你松手听到没有。”
郑亮露出挑衅的笑，说：“江回丰，也许别人根本就没有死呢，你们警察不是没找到尸体吗。”
“好了赶紧出去。”方君洋一边拉着张数往外走一边指着郑亮骂：“混账东西你别得意，该是你受的一样都跑不了！”
张数挣开方君洋的手，理了理衣裳，脸上还带着愠怒的神情。
前段时间他刚出院的时候方君洋就已经问过了顾合是否认识杜海，顾合当时的表情并不像在说谎。即使抛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去分析他当时的眼神和肌肉动作，张数也相信顾合确实不认识杜海。
可他也不信郑亮会平白无故地提到顾合。
“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不都挺冷静的一个人吗？”方君洋说着就向叶瑶投去询问的目光，“郑亮撂了吗？”
“撂了，但是还有一些细节的地方感觉他没说实话。包括……”叶瑶说道这里迟疑了下，担忧地看着张数，“包括十一年前，他杀害大数父亲的事也撂了。”
“你说什么？！”方君洋惊得提高了八度的嗓音，让走廊上的人全都朝他看来。
张数沉口气在嘴里磨了几下牙：“十一年前那起案子，被害人是我爸。我当时也在现场，被他刺伤送去了医院。”他说着就抬手揉上胀痛的太阳穴，“现在想想，我当年之所以没死全都是因为我爸护着我，他那刀给扎歪了。”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拿到DNA报告那晚上你就知道了？”
“嗯。”张数抬起头来看着方君洋，“但是我觉得这几件案子都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