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退回到车上等着痕检科的人。
本来他们是打算找到房子的主人再行动,而最后走访调查的结果是这房子早在三年前就卖给了一个叫肖家豪的人。但是这个肖家豪却并不常来,只是偶尔会来呆上那么一两天就走,和村子里的人也没什么交集,所以至今没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魏连进拆下锁放进物证袋里,打算带回去做进一步检查。他走进院子里踩了踩地上的土:“找人挖开看看,说不定埋着什么意外惊喜。”
他说完就和周怀良进了屋子。
方君洋盯着地面看了半天,就去找村里的老乡借来锄头,和跟着痕检科一起来的派出所同事们挽起裤腿开始挖地。
周怀良看着眼前的情况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开始提线索,整间屋子没有家具摆饰,唯独还能称得上设备的,是墙角的一张不锈钢台,长度宽度都刚好可以躺下一个成年男性。
操作台上到处都是血,虽然看得出来已经被清理过,但仍有许多边边角角的位置没有被清理到。而地上,更是惨不忍睹。
魏连进穿好鞋套,戴上帽子和手套,才寻找可以落脚的位置走进去,将手里的记号牌放在一只鞋印旁边:“小周,愣着当香炉呢,拍照。”
周怀良这才反应过来,踩着魏连进先前踩过的地方走进去,对着鞋印按下快门:“这个鞋印不对啊。”
“什么不对。”
“老大你仔细看。”周怀良指着地上的鞋印,“这鞋印是之前几起凶杀案和绑架案受害者家门外的鞋印,不是凶手刻意留下的记号吗,为什么这里也有,这里是凶手的老巢吧?”
“哪儿那么多问题,想调去跑外勤?”魏连进看了眼鞋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找找还有没有其他鞋印。”
“好。”周怀良一边放下记号牌拍着照,一边说,“凶手会不会把这里也当成了某个现场,所以才故意留下具有象征意义的鞋印。如果真是这样,还真是有点过于恐怖了。”
魏连进没搭理他,这里大片的血和操作台上各式各样的作案工具对他而言更有吸引力。这个房间简直就是信息的海洋,哪些是有效信息,哪些是无效信息,都需要他一个个找出来。
他蹲下身取出刀片刮了些地上的血放进物证袋里,随后又换了另一块干净的刀片,继续在血痕的另一块区域进行提取。有些还没干透带着浆的位置,他则会取出棉棒进行蘸取,在放进试管中拧紧。如果血的面积太大,他甚至会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进行提取——因为现场的血量之多,绝不是某一两个人的量甚至有可能还有猪血。
周怀良端着相机站在血迹对面:“老大,基本上都拍完了,没有找到第二只相同的鞋印。”
魏连进站起来,将刀片收起来,连着其他被使用过的一起,放进了专门的塑料盒里:“肖家豪总不能一只脚站在那儿不动就把这里弄得到处都是血,再仔细找找。”他想了想,又叮嘱周怀良,“别老盯着鞋印,看看袜印脚印有没有。他总不可能是只壁虎爬墙出去。”
周怀良一听,就朝四面墙上挨着看过去:“可是老大,如果凶手踩地的时候地上全是血水,脚印这些都会被血水盖过去。”
“他总得出去,你在门口附近找找。”
“好吧。”
“操作台拍了没有?”
“拍了,上面的东西可以收走。”
魏连进又看了眼地上的鞋印,转身往操作台走去。
门外的人顶着大太阳将院子里的地挖得像是遭了鼹鼠,东一个坑,西一个氹。没多久就听见有个民警大喊起来,众人围过去一看,坑里全是腐烂的肉块。
方君洋将锄头放在地上拿脚踩着,扯掉手套就给梁静盈打了电话叫她出现场。
“早知道就该叫老魏的时候把她一起叫上了。”
张数蹲在坑边,俯身去看:“这好像是猪肉。”
方君洋惊讶地看着他:“都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
“这个,应该不是人能长得出来的。”他指着坑里一块长形带骨的烂肉,“这是猪蹄。凶手在用猪做练习。”
方君洋拿着锄头往地上一杵:“继续挖,就算是猪的尸体也得全挖出来。”
“里头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了。”魏连进走过来,“挖到什么了?”
方君洋看了他一眼,又盯着坑里的烂肉:“猪蹄。现在看来,肖家豪一直在拿猪做杀人练习。”
“啧。”魏连进不爽地咂了下舌,“猪有什么错。”
“你那边呢,看过现场后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复仇做的练习和准备,只能说这个人太可怕,正常人做不到这种地步。”魏连进面色沉重,“我现在很担心他。”
方君洋顿了顿,转头看向身边的魏连进:“还是没消息?”
“没有,但是却一直有照片发过来。犯人的行为很难理解。现在已经过二十四小时了,我是真不想下一次出现场就看见具小孩的尸体。”
方君洋往他手臂上轻轻打了一拳:“你尽全力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行,其他的就交给我们外勤。”
魏连进看着方君洋,点点头:“对了,里面有那个鞋印,不过看痕迹,不是当场留的,像是等到血迹半干之后才踩上去,为了进行犯罪标记。”
“又是鞋印。”
“又是鞋印。”魏连进回了方君洋一拳,“我先走了,你们加油。”
方君洋目送他走出铁门上了车,这才将手里的锄头递给站在一边的民警,走进了房内。
张数和叶瑶已经先一步进来,正一个站在鞋印旁边,一个满屋子看血迹。看鞋印的张数一动不动地站着,眉头间的褶子都能夹住一张纸了。
“看来凶手已经抛弃这个地方了,留下鞋印就是想给我们传递这个信息。”方君洋叹口气,“让我们知道,这里现场已经完成。”
“可是鞋印的朝向却是对着里面,与其说是‘离开’,更像是‘到来’。”张数低头沉吟,“到来……他是想说自己回来了?”
方君洋点了点头,认为张数说得倒也有几分在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更是微微一愣:“你是想说江回丰?”
“我昨天问过顾合,江回丰的血型也是O型血。虽然单凭血型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江回丰和圣伟集团二十年前资助精神病院的事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关联。”
方君洋这回可不是微微一愣了,就连在里面研究操作台的叶瑶听见张数的话也立刻转头看过来。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张数深吸口气,犹豫再三才决定将白河精神康复中心和顾合父亲的事说出来。他娓娓道来,并没有夹杂自己或是顾合的主观推断,只是将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转动的齿轮,以旁观者的身份,将所听所见以时间的早晚顺序讲了出来。
方君洋和叶瑶听得都是满脸震惊,仿佛张数讲的并不是案件背后的事实,而是老套的推理小说。
张数轻轻叹口气:“我再说说我和顾合的观点。我们认为,虽然圣伟制药是在十五年前才正式成立,但是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进行治疗抑郁症的药物研究了。圣伟集团之所以没有二十年前资助精神病院的资金往来,是因为这笔钱不是走的公司账户。”
“可如果是江回丰回来报仇,为什么会在黄长威的现场留下鞋印?”方君洋说,“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顾合的母亲是被尤文申出卖才会被逼着自杀?就连顾合,不也是在尤文申死后十多天,从李晓唯那里拿到U盘才知道的整件事。你刚才说,U盘里没有写当年资助白河精神康复中心的人的身份,也就是说连岳容菲自己都还没查到,江回丰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不管是小合哥还是这个江回丰,他们单独掌握的信息都不全,江回丰本事再大也不能查到小合哥的母亲自杀的真相吧。就算他俩合谋,尤文申的死亡时间点还是解释不通。”
张数皱起眉。确实,包括黄长威,更是与整件事毫无关系,为什么他的死亡现场也会有鞋印。看来是他自己太希望这个江回丰还活着,并且是凶手了。
难得看见张数露出懊悔的表情,方君洋只一瞬间就懂了:“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这整个一连串的事情太复杂,很多东拼西凑的线索也都不完整,只要咱别认死理就行。”
张数揉着太阳穴:“是我太过在意和江回丰有关的细节,从而忽略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杀黄长威只是为了保护小合哥呢?”叶瑶若有所思地想着,随后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黄长威不是跟踪小合哥吗,我记得审讯严川的时候,严川曾说过黄长威称有人要杀自己。”
方君洋也学着张数的样子揉着太阳穴:“当时没在意这句话,现在想起来……”
可张数却摇摇头,想通自己只是带着私心想将江回丰变成凶手之后,他终于清醒了很多:“从时间点上讲,太急了。黄长威是在跟踪顾合当天下午被杀,如果凶手是因为他跟踪顾合才起的杀心,那他的行程就变成了跟踪——被威胁——勒索——被杀。短短几个小时内,可能完成这些事吗?而且,除非威胁他的那个人是真心想杀他,不然他也不会去找严川要钱跑路。可这样一样,他的行踪就该是,跟踪——被杀。我更倾向于,他被威胁是在跟踪顾合之前。”
方君洋说:“但这样一来,新的矛盾就又出现了,他在准备逃命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跟踪顾合?首先排除顾合是凶手,不然黄长威看见他跑还来不及。其次排除他想伤害顾合,不然他会肯定会继续跟着。”
“他会不会……是有什么话要跟小合哥说?”
两个男人同时转头看着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