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青拒绝了张数要采集他DNA的请求，丝毫不留转圜的余地。张数也只好作罢，等到肖勇飞那边辨认完照片，只要肖勇飞认出他是肖家豪，就算他拒绝也能走正常流程采集他的DNA。
“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没抓住。”韩松青翘着二郎腿，侧手靠在办公桌上撑着脸，看向张数，“机会不可能一直都有。”
张数也盯着韩松青，并没认输:“确实。不过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要对比你的DNA？”
“那些水果，我能吃吗？”韩松青没有立刻回答张数，而是指着叶瑶面前的水果篮，“既然探病是假的，那些水果应该可以吃吧？今天太忙，我还没吃晚饭。”
叶瑶看了看旁边的张数，将水果篮往前推:“医生也挺辛苦。”
韩松青站起身走过来解开丝带，选了根香蕉拨开皮就站在他们两个面前吃起来，再次看向张数:“如果你们不需要，今天也不会出现在医院了。我猜，死者的指甲里应该提取到了不属于他的DNA，对吧？”他说着，就低头看向自己手背上的伤口，“所以你才会这么在意我手背上的伤，对了，还有血型。”
张数不得不对韩松青心生敬佩，乃至产生了更深的戒备:“单凭这些线索就能猜到我们的来意，很厉害。”
“单凭伤口和血型就能怀疑到我身上，你也很厉害。”韩松青笑着，这句话却让张数吃不准究竟是在讽刺还是别有所指。他提着香蕉皮底下的蒂，将它倒过来叠了一下，才扔进垃圾桶，“该不会是因为我昨晚做了什么惹人误会的举动？”
张数盯着他扔香蕉皮的侧脸:“我们只是要排除所有疑点，例行调查而已。”
“这么说，你们在怀疑我？”
张数盯着他，没说话。
韩松青挑了下眉笑起来:“说来听听，我为什么要杀他？我既不是圣伟公司的员工，更不可能和那种有钱人有交集，应该没有动机吧？”
“目前为止，确实是。”
“目前为止？”韩松青笑出了声，扶了扶眼镜，“也就是你们并没有证据的意思吧。这么轻易就将案件进度告诉嫌疑人，真的合适吗？”
叶瑶开始如坐针毡，韩松青仿佛能找到张数话里的所有空子，精准地反击。就算张数平时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此时也已经出现了有些招架不住的意味。
张数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也没有躲开他大胆观察揣度的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因为这个被方队长训呢。”韩松青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换班了，你们吃饭了吗，不如一起？”
“好啊。”
叶瑶惊讶地看着张数，按照他以往的作风这里应该说不用谢谢才对。
“那我去换个衣服，稍等。”
看见韩松青走出去，叶瑶才立刻扯了下张数的袖子，满脸担心:“大数哥，我们真要和他一起吃饭啊？好像不合规矩……”
“问下小成，照片辨认怎么样。”
“好。”叶瑶立刻给陈一成打了电话，一边听着对面的结果，一边对张数摇了摇头。
不是。
张数并没有太惊讶，他虽然怀疑韩松青，但也还没到认定他就是肖家豪的程度。如果他真是整个案子的凶手，不可能这么大摇大摆出现在张数面前，除非是在取乐。
“好了。”韩松青换了自己的私服走进来，“你们开车来的对吧，那我们正好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
张数站起来，问:“韩医生会开车吗？”
“会，只是今天正好限号。”
“什么颜色？”
“银白色。”
张数对上韩松青带笑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车牌号可以告诉我们吗？”叶瑶接过话继续问。
韩松青将脸转向叶瑶，笑起来:“如果明天你们继续过来蹲点，就能看到了。”
叶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这顿晚饭吃得叶瑶十分难受。韩松青全程都在一语双关地主动找话，而张数也像是不肯认输般和他你来我往地聊着。两个男人棋逢对手相互较量，可怜叶瑶只能埋头吃饭，一句话也说不上。
饭一吃完她就立刻找借口回家了，剩下张数和韩松青，一个在想怎么结束这离谱的局，一个却还想着怎么从张数嘴里套话，最后更是强行上了张数的车，跟着去了仙堂。
两个人一起进来的时候，顾合愣了下，但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
张数撇开韩松青直接走向顾合:“今天下班早。”
顾合抬手看了看表:“九点了，还早？吃饭了没？”
张数刚要说话，韩松青就走过来站在他旁边:“我们一起吃的，是家很不错的法餐厅。对吧，张数？”
“叶子也在。”张数立刻补充。
顾合被他紧张的样子给逗笑了，凑上去亲了一口，摸着张数的脸:“我该去准备了，你自己找地方坐。辛老板给我重新调了班，今天开始都能早点回去了。”
“好，我等你。”
顾合又对韩松青笑笑，才转身离开。
韩松青看着顾合走远的背影，似乎轻笑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突然有一天会跟顾合分开？”
“没有。”
“我以前也有个很爱的人，但是，我们这辈子或许再也没办法在一起了。”韩松青转头看着张数，“我真羡慕你。”
借着酒吧里暗淡的光，张数并不能看清韩松青的表情，但他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情绪:“这就是你的动机？”
韩松青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了好半天，随后才又收敛了许多:“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应该能懂。我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你再好好想想。”
“江回丰，你认识吗？”
“认识。”韩松青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妈一个好朋友的外孙，过年的时候我还给了压岁钱。”
张数皱起眉:“韩医生，如果你觉得愚弄警察好玩，那我提醒你一句，扰乱警方破案违法。”
“我投降。”韩松青举起了两只手，无奈地笑笑，“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并不是有意要愚弄你。”
张数不再理他，等到顾合一下班就立刻接着人走了，根本没管坐在吧台喝得有些醉的韩松青。
吴以走到吧台，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什么意思？”
韩松青听见声音转过头去，抓住吴以凑近了一看，又将他推开:“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说着抓起吧台上的杯子，一大口喝光里面所有的酒，放下钱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数送顾合去了上课的地方，就接着叶瑶前往普原市。由于地图上已经搜索不到白河精神康复中心，他们只好先去了当地公安局。
杨寻超昨天就接到方君洋的电话，知道他们今天要来查线索，一大早就将白河精神康复中心的资料准备好了。只是这家医院很早就停业，留下的相关信息也就只有两页纸。
“医院旧址还在吗？”张数看完之后抬起头问杨寻超。
“已经拆了，现在是个水上公园。”
“当年的医院负责人……”张数又看了眼资料，确认好医院负责人的名字，才又抬起头，“邱锦添邱院长，还能找到吗？”
杨寻超十分惋惜地叹口气:“邱锦添五年前突然失踪至今没找到人。他儿子早年就去了外省，女儿也嫁到了也容市。”
张数想了想:“康复中心曾经有名叫顾开的医生，二十年前猝死，现在还能不能查到他的档案？”
“应该可以，我叫人帮你查查。”杨寻超说完继续看着张数，似乎在等他想起来还有什么要知道的，一起给他查了。
“当年……康复中心除了顾医生，可能还有病人死亡的情况。这些病人的死亡证明和病历不知道能不能查到？”
杨寻超有点为难:“这个可能会花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你们要查白河康复中心？”三个人闻声回头，就看见罗彦端手靠在墙边，“查来做什么？”
张数看着他，正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杨寻超以为是案件特殊不能透露，就在旁边打圆场:“他们要查肯定有他们的理由，等案子破了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罗彦难得的露出正经而严肃的表情:“其他案子我不会多嘴，但是你们要查白河康复中心就得告诉我为什么，视情况而定，我说不定能提供别人不知道的线索。”
张数无奈，只好问杨寻超:“杨队，可以借下会议室吗？”
“你们跟我来吧。”
杨寻超关好会议室的门走到桌子前刚坐下，高兴就端着四杯水敲了两下推门进来，将水放下后才退出去，再次关好门。
张数刚端起纸杯准备先润润嘴，罗彦就不耐烦地叩着桌面催促:“别磨磨唧唧的，年轻人少喝口水渴不死。”
张数没搭理他，继续喝自己的，喝好了才放下纸杯:“尤文申案现场的鞋印你们应该都还记得。最近也容市发生了一起碎尸案，七个抛尸现场也全都留下了相同的鞋印，我们经过调查后发现，鞋印的主人或许与十二年前一起少年失踪案有关，而碎尸案的死者又关联到了白河精神康复中心。”
杨寻超有些意外:“尤文申案的凶手不是已经遇害了吗？我听说杀害他的凶手在被提审的过程中出了车祸？”
“车祸是人为的，目前肇事司机还没抓住。”张数闭嘴叹口气，继续说，“和尤文申的案子不同，这次的碎尸案我们调查发现很可能是鞋印男亲自动的手。”
“十一年前，也容市来了个警察也要查白河，不过他是以个人名义前来，所以局里并不好给他提供太多帮助。”罗彦靠着椅背，单手放在桌上把玩着打火机，不紧不慢地说，“我出于好奇，就陪着他查了许多关于那家康复中心的事，本来以为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可他在回也容市不久，就死了。”
张数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问:“那名警察叫什么名字？”
“和你一样姓张，叫张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