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数和叶瑶带着从福利院里拍下的资料照片回到也容市，当然，还有罗彦的笔记本。
可还没等他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听说在高层公寓里发现了第二具尸体——圣伟制药的总经理。
死者虽然尸体完整，但是身上没穿任何衣服鞋袜。像是要故意羞辱他一般，凶手将他绑在沙发上，以一种极其扭曲大胆的姿势，将死者最羞耻的一面呈现出来。
张数和叶瑶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运走，就只剩下受到惊吓的报案人和进出忙碌的办案警察。
“方队。”叶瑶晃着马尾大步走进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方君洋只是微微转头瞥了她一眼，“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查到一些东西。”
“张数呢？”
叶瑶转身看着玄关:“咦，刚才还在我后面。”她说着就往门外走，瞧见张数正一脸面色沉重的模样就好奇起来，“大数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数转头看了叶瑶一眼:“问点事。”
还不等叶瑶说话，对面的女孩就先开口了:“是我发现的死者。你好，我叫袁汐林。”
叶瑶握住她伸出来的手:“你好。能跟我们说说发现死者的详细经过吗？”
袁汐林指了指张数:“不好意思，我想先单独跟张数聊聊。”
“叶子，你先去帮方队。”
“好……吧。”叶瑶迟疑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最后带着疑惑回到了发现尸体的客厅。
袁汐林探着上半身确认叶瑶进去后，才又看着张数，突然笑了:“顾合不在，你好像还挺严肃。”
张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能说说你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吗。”
“我能说不能吗？”袁汐林眨眨眼想故作轻松，但见张数没什么反应，才又收起了那个略有些刻意可爱的表情，神色沉重，“我和朱叔叔约好了今天下午见面，但是他一直没来赴约，我就只好去他公司找人。但他公司的前台说他今天没去上班，我就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按了半天门铃没反应，我就想再试试敲门，谁知道一敲门就开了。”
“门没关？”
“没有。我还奇怪呢，明明门是关着的，怎么我一敲就开。刚才听警察说，好像是锁闩被胶布给拦住了。”
张数闻言抬头朝门锁上瞥眼:“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朱叔叔是我爸很好的朋友，我来……找他借钱。”袁汐林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嘴皮上的痛还是抵不过鼻子里的酸。
“你……”张数刚想说什么，抬头看见她的样子就愣了，寻思着自己也没问什么不该问的事情，怎么就把姑娘给弄哭了。
袁汐林笑了下，用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对不起，我平时不爱哭的。”
张数从兜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包纸递给她:“下午刚买的。”
袁汐林被他这话给逗笑了，鼻涕差点给笑出来。她赶紧接过张数递来的纸捂住鼻子，一边用力擦鼻子一边说:“你是警察，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弟被绑架的事。”
张数十分吃惊:“你弟？”
“嗯，已经好几天了。”她说着朝门里看了眼，拉着张数走进安全通道，“本来我爸不想让你们知道，但是……”
“出什么事了？”
袁汐林小声说:“昨天晚上，绑匪发照片的时候联系我们了，让我们准备五百万赎金。我们家现在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就只能找人借。我爸让我来找朱叔叔，今天早上在电话里也说好了的，谁知道……”她忽然走近一步，急切地说，“我刚刚看见了，朱叔叔背上也有鞋印，凶手是不是和绑架小鹏的是同一人？小鹏……小鹏不会已经……”
“你别多想。绑匪还在给你们发照片吗？”
“在。”袁汐林边说着边掏出手机塞给张数，“你看看，能不能从照片里看出什么。”
张数拿过手机看着画面里的袁熙鹏，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你爸叫什么名字？”
袁汐林不甚明白张数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说了:“袁宏彪。”
张数一时间愣得像是大脑罢了工:“你们十五年前是不是住在普原市？”
袁汐林也很愣:“你怎么知道？”
张数一连咽下好几次口水，尽量稳着自己:“里面的死者叫什么名字？”
“朱锐铭，怎么了？”
张数按住太阳穴，痛得几乎弯下了腰。
“我弟被绑架是不是和朱叔叔的死有关？”袁汐林一见他这样子就觉得不对，她抓住张数的衣襟逼问，“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
张数勉强让自己站直了身:“你早就认识顾合？”
袁汐林放开张数往后退了步:“我知道他是朱叔叔的养子，但也仅限于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今天就先到这里，后面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了解情况。”张数说完就要走，袁汐林却突然拽住他。
“我弟的赎金怎么办！”
“告诉负责你弟绑架案的警察，他们会想办法救出你弟弟。”张数顿了下，又说，“让你爸注意安全。”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看着袁汐林，面无表情地回答:“鬼来敲门了。”
张数将自己得到的所有信息全都告诉了方君洋，包括罗彦的笔记本，包括老院长单独告诉他的那些话。但他唯独隐瞒了顾合被当做养子后的一些经历，只说是遭到了暴力对待。
方君洋拿不定主意，又带着张数找到了大队长，叫来了冯盛，将目前所有能串起来的线索都说了出来。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基本就可以确定凶手曾经在福利院里待过，甚至，是为了顾合在报仇。
大队长皱着眉头沉默的听完，随后才又鼓励大家:“现在事件的脉络基本已经清晰，凶手的动机我们也掌握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排查工作。虽然顾合跟吴以都已经验完DNA，但是同期在福利院里的其他人还没有比对过，尽早完成比对。至于顾合……还是得派个人盯着他，就算不是他动的手，也可能是他身边的某个人。”
“大队长。”张数深吸口气，站直了身体，抬头挺胸地说，“顾合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没有作案时机。”
大队长没听明白:“什么一直在一起？”
方君洋拉了下张数原是想阻止他，可张数却一咬牙，坦白了:“顾合住在我家。”
大队长和冯盛错愕地看着他，好半天了都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住你家？”
“哦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张数住院，顾合呢，去看过几次。张数的母亲和顾合很投缘，就认他当了干儿子。”方君洋趁着张数说出更不得了的话之前赶紧打圆场，“顾合的房子转户给了别人，万阿姨也就让他搬去跟张数住了。”
大队长恍然大悟，也没再继续深究在一起的意思:“那就张数平时多留意着顾合，看看他都跟哪些人来往，还有，要特别注意他晚上是否会趁你睡着出门。”
方君洋立刻用力拍了张数一下:“大队长给你的新任务，多留意。”
张数无奈叹气，最后也只好顺着他们往下说:“我会多留意。”
“袁宏彪那边也派个人跟着，就怕凶手会以交赎金的名义对他不利。”大队长看向冯盛，“你们分组人出来，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千万别让他单独和绑匪交接。”
“已经安排人专门盯着他们剩下的一家三口了。”
大队长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对方君洋说:“你们把曾经在福利院里待过的二十多个人找到，如果人手不够我抽人去帮你们。张数，还有个任务要你去完成，看看能不能从顾合嘴里问出还有没有谁参与过当年一系列的事，我们得抢在凶手之前将人找到。”
张数皱着眉，一言不发。
方君洋斜眼看着他，暗自叹口气，等到从大队长办公室里出来，他才将张数拉到一旁搭着他的肩:“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是我们的职责，如果连你都这样，顾合怎么办？我们并不是要保护坏人，只是不能让原本是好人的人继续再当坏人。”
“我明白。”
“为了这种人，赔上自己的后半生真的不值得。”方君洋用力拍了拍张数的肩，“昨天废屋现场的血液报告出来了，大都是猪血，其他的就只有付龙一个人的血迹，现场提取到的毛发也只属于他。还有你让何筠查的韩松青的家庭情况也出来了，一起去看看？”
张数点点头。
韩松青出生于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在两岁时离婚，他被判给了母亲。五岁那年母亲再婚，他被放在外公外婆家养大，大学时期和母亲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但因为和继父不和，大学毕业后就搬出去独自居住。
陈一成不理解张数要看韩松青家庭情况的用意:“你该不会真觉得他是肖家豪吧？肖勇飞看过照片，他见到的肖家豪没有戴眼镜。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除了上次在医院他就没见过韩医生。”
“但是这个韩松青一直以来的反应都太奇怪。”
“我同意大数哥。”一提起韩松青叶瑶就满脸愁苦，“这个韩医生真的……反正我应付不来。”
“韩医生多好一个人啊。”
“你是没见到他和大数哥对话的时候，挑空子挑得大数哥都快不敢说话了。而且他对案子出奇的了解，三言两语下来就能猜得大差不差。”
陈一成撇了撇嘴:“他危险是真的，但要说他是凶手……我觉得没哪个凶手上赶着让警察怀疑自己的吧。”
“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