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数被方君洋赶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被委以重任,要将叶瑶和陈一成送回家。而方君洋则再次留宿办公室,陪着魏连进熬夜。昨天拿回来的东西还没验完,今天又来,魏连进已经忙得吃饭都只用了三分钟。
再加上朱锐铭死亡的公寓在全市都算得上高档,安保也非常严,一般人进出都会先争得业主的同意或是进行身份证登记才会放行。可是警方看了楼底管家的登记簿,当天到访过的人只有袁汐林。
而死者的死亡时间比袁汐林的登记时间早了将近三个小时,也就是下午一点。他们看了公寓附近的各种监控,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甚至连那辆银色小轿车都没有。
于是希望暂时就落在了现场痕检和尸检上。
不过张数却一直很在意尸体被发现时的情况,为什么会没穿衣服?
他停好车边朝酒吧走去边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街边站了个人,一直盯着自己。直到那人从后面慢慢靠近,他差点一个反手将人摁地上,才看清是韩松青。
张数还提着他没松手:“你想干嘛?”
“张警官,我只是出来买烟,看见你想上来打个招呼。”韩松青捂着自己快被张数拧断的肩,“你对跟你打招呼的人都这样?”
张数松开手,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可他刚想走就看见韩松青揉肩的那只手臂,因为回缩的袖口而露出了原本并不会露出来的疤——烟蒂烫的疤。
韩松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臂,无所谓地笑笑:“以前上学的时候自己烫的,年纪小脑子不清醒就玩起了自残。怎么了,又和你们查案得到的线索一致?”
张数盯着他手上的疤半天没说话,最后只能转身走自己的路。
哪有凶手上赶着到警察面前显摆自己就是凶手的。陈一成这句话他赞同一半,正常的凶手不会,但是有两种人就会,一是想杀人成名的,二是觉得自己在伸张正义的。可是在张数看来,韩松青并不属于任何一种,他的行为倒更像是……拿警方在取乐。
酒吧里正是灯红酒绿意醉情乱的时候。台上唱歌的人是新招的女孩,已经不再是顾合。他现在换了身白衬衫和黑马甲,站在吧台后面跟着调酒师专心学调酒,虽然初学者的他挣得没有唱歌时候多,但好歹少了很多麻烦,也能让张数更放心。
可今晚顾合却没在吧台后面,张数左右在场子里搜寻了一番也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合呢?”他走向吧台问调酒师。
调酒师指了指后门:“有人把他叫出去了。”
张数皱了下眉立刻大步朝着调酒师指的方向走去。酒吧后门是搬运酒水材料用的,门外是条只有盏白炽灯的小巷,巷子里除了有阴沟里的老鼠,还有如老鼠般的人。
着实不太安全。
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猛然将门推开。门外的顾合跟袁汐林都被这声不正常的响动给惊扰,齐齐转头看着门里冲出半个身子一脸凝重的张数。
顾合笑起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厕所人满了?”
“不是。”张数尴尬地摸摸头,“我在找你。”
“和她说点事。”顾合转头对袁汐林露出勉强的笑,“改天再说吧。”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怎么都该跟你说一声。”袁汐林见他俩都要走,咬咬唇又急着说,“那个,能不能借我点钱?”
顾合低下头:“你要多少?”
“我……”袁汐林看了看旁边的张数,纠结了半天,“朱叔叔给你留了多少?”
张数将顾合拉到自己身边:“他已经不是朱锐铭的养子了。”他察觉到面前的人身体一震,便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张数站在台阶上,正好能将顾合的头按进自己胸膛上。
袁汐林失望地低下头:“好吧。”
“你快回家,你家里现在应该有客人。”张数意有所指地看着袁汐林,希望她能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注意安全。”
袁汐林刚想说什么,提了气又放下,最后点了点头,转身往巷子外走。
目送她走出巷子到了大街上,张数才同顾合进了防盗门:“她找你做什么?”
“告诉我朱锐铭死了。”顾合低下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今天去了福利院,见到了老院长。”张数警惕地看着过来取东西的服务员,等到他走后才抱住顾合贴着他耳边,“剩下的回家再说,这里人太多。”
“我就说呢,台上不见你,吧台也不见你,敢情在这儿卿卿我我浓情蜜意啊。”李乃夜本来是想来拿果盘,没想到刚过来就看见这样一幕,“你俩真不害臊。”
两个人尴尬地退开,保持了一臂的距离,眼神碰到就立刻转开。最后顾合索性低下头,张数也是斜着眼睛看向一边。
李乃夜就笑:“你们在一起也差不多三个月了吧,怎么还跟小学生谈恋爱似的这么纯情。”
顾合走上前,无奈看着李乃夜:“你这次又想拿什么?”
“我来端果盘。”他说着就转了个弯往后厨走。
“我还有会儿才下班,等我?”
张数瞟了后厨一眼,确认李乃夜和其他人都没注意这边,就偷偷亲了顾合一口:“我等你。”
韩松青坐在吧台前,背靠着吧台右手往后撑在台面上,左手拿着杯子跟着女孩唱歌的节奏轻轻地晃,眼睛看着酒吧里忙碌的身影,偶尔才喝上一口。直到顾合回来洗干净手准备继续调些简单的东西,他才转回来,一直盯着他看。
顾合抬眼看了他一下,继续低头进行手里的动作:“张数去卡座了。”
“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顾合将刚调好的酒放在他面前,“新学的,尝尝?”
韩松青看了看,笑着问他:“你新学的不都是让张数先尝?”
顾合将食指放在嘴唇前:“就这一杯,秘密。”
“为什么是你?”韩松青盯着顾合放下的鸡尾酒,有些出神,“为什么他喜欢的是你。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你又为他做过什么?”
正在擦酒杯的顾合表情凝住,盯着面前带苦笑的韩松青:“你……喜欢张数?”
韩松青一听,立刻笑趴在吧台。他摘下眼镜擦了擦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心里泛酸的泪:“就当是吧。”
“就当?”
他将眼镜重新戴上:“这杯酒还是就给张数吧,我只要有白兰地就够了。”
顾合收回吧台上的酒,放回了操作台,随后看向盯着酒发呆的韩松青:“也就是说,只要有他就够了?”
“很可惜,我没有。”他仰头喝掉了杯子里的酒,啪,将杯子放在台面上,“知道你过得开心,我应该也就值了。”他说完将钱放在桌上,走出了门。
调酒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经意地问:“你们认识?”
顾合想了想:“我以前没见过。你见过吗?”
“见过。”
顾合收回韩松青放在桌上的空杯准备拿去洗,正好张数算准了他的下班时间走过来:“辛老板让我接你回家。”
“你这么听话。”顾合笑着逗了他一下,然后转身要去洗杯子,“等下,我把这个杯子洗了。”
“是韩松青的杯子?”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他才走。”张数盯着顾合手里的杯子,“杯子能给我吗?”
顾合古怪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怕又让顾合误会,于是立刻解释:“我是打算带回局里做个比对,上面可能有他的DNA。”
在旁边的调酒师挡下了顾合要将杯子递给张数的手:“不好意思,这是客人的隐私,如果我们让人随随便便带走沾了顾客DNA的杯子去检测,酒吧的名声也就臭了。”
看见张数皱眉的样子,顾合心有不忍:“我去问下两位老板。”他说着放下还没洗的空杯,去了两位老板消遣的卡座。
调酒师继续埋头忙自己的事,也没再多说什么,过了会儿见柠檬不够了,索性离开吧台去了后厨。
张数站在吧台前望向卡座,等着顾合问过之后的答复。
不多久,顾合就回来了:“可以拿走,只是如果没有验出结果,两个老板希望你不要提到是从这里拿的杯子。”
“放心吧,我不会多嘴。”
“那你等我下,我去换衣服。”
“杯子。”
顾合这才回到吧台后,将操作台上的杯子递给张数。张数示意他放台面上就好,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物证袋将杯子装了进去。
顾合感到意外:“这袋子你随身带着?”
“习惯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需要它。对了,回去之前先陪我回趟局里,我得把杯子交给同事。”
“你同事一定没少骂你,大半夜还送活去。”
张数笑笑:“确实挨过不少。”
于是等到顾合换回自己的衣服,张数就开车回了趟局里,进痕检科办公室一看,就看见方君洋正在吃烤串。
“方队,魏哥。”张数敲了敲开着的门,提着物证袋走进去放在桌上,“这个杯子需要提取生物检材。”
“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方君洋指着桌上的串,“吃吗?”
“不了,谢谢。”
“你先别谢谢。”魏连进提起他放下的杯子,“解释下这个。”
“这是韩松青用过的杯子,我觉得还是需要做一次DNA比对。”
魏连进翻了个白眼,朝检查室大喊:“小周,你手上的东西忙完了来提取下检材。”
周怀良哭丧着喊:“老大,这里的东西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完呢,我想睡觉。”
张数忽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也留下来。”
“你留下来有什么用,唱歌跳舞给我们助兴提神?”
“早点休息明天早点来,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