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数从韩松青家里出来，刚按下楼层键就忽然想起来韩松青的租住的地方正好在朱锐铭的楼上。于是他转身看着安全通道，犹豫片刻就直接走进去。到处的监控画面没有拍到凶手，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凶手根本没有离开，再加上安全通道里没有监控，就算中途去了别的楼层也不会被发现。
可这样一来，那个只在监控画面里出现过几秒钟的大高个女人又是什么情况？普通人在电梯正常运作的时候不会选择走安全通道，除非楼层低且赶时间。
张数边思考边往下走，不知不觉就直接从十七楼走到了地下车库，这要是个平时不怎么运动的人，腿早就酸了。
还有韩松青发疯般怪异的行为。包括这次在物业相遇，也像是他早就猜到张数和陈一成会来似的。
见张数开门进来，坐在副驾驶的陈一成才关上为了通风而开的车门，转头担心地盯着张数:“怎么这么久？数，你没事吧，韩医生……没对你怎么样吧？”
张数坐进来边系安全带边回答，没看陈一成一眼:“他能对我怎么样。”
“也是，他未必打得过你。”
“我觉得他自己其实也很矛盾。”张数抓着方向盘，沉口气，“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像是已经决定要去做什么事，但同时又在挣扎痛苦。我和他聊了几句，他大概是想找人倾诉。”
“所以，他跟你倾诉了？”
“没有。”张数发动车，离开了地库。
付龙的儿子叫付仁钊，还在上高中，今年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张数和陈一成去到他家时，付雯妮也在，正和付龙儿子的妈——曾爱琳谈判。吵的内容无外乎曾爱琳想让付仁钊拿到付龙的遗产，分得一些圣伟集团的股份。而付雯妮则带来了律师，和他们谈条件。
曾爱琳的声音太大，以至于站在门口的张数和陈一成都将她的话给听得一清二楚。
张数觉得这场面有点尴尬，想先回车上等他们谈完再敲门进去。可陈一成却直接拍了门，怕里面的人听不见，还用了很大的力。
曾爱琳开门见是两个陌生男人，以为是付雯妮找来的帮手，不由得警惕起来:“你们找谁？”
“请问付仁钊在吗？”陈一成一面笑着回答一面朝里面望。
“你们找他做什么？”
陈一成立马拿出警官证:“想找他了解点情况。”
曾爱琳确认了陈一成的证件，才侧身让他们两个进来。抱手站在客厅的付雯妮见到他俩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安心的表情。
“张警官，陈警官。”她放下抱在胸前的手，整个人也变得放松许多。
“我们有点事想找你弟弟了解下。”
付雯妮指了指卧室:“他在里面。”
张数向她点点头，转身看着禁闭的卧室门，刚伸手想推开，就被曾爱琳扑上来挡住，弄得他一头雾水。
“他怕生，你们别刺激到他。”曾爱琳用近乎恳求的目光看着张数。
张数退后一步留下足够的空间，曾爱琳这才转身轻轻敲了敲门。旁边的付雯妮发出不屑的冷哼，放下的手臂又抱在了胸口，不过她倒也没说什么。
曾爱琳试探着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进去，站在带着耳机玩游戏的付仁钊身后，不安地搓着手:“钊钊，有警察想和你说几句话。”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张数见到这一幕，眉间的沟又深了几许。
“钊钊，妈妈和你说话，你听到了吗？”曾爱琳的手刚轻轻放在付仁钊肩膀上，就被他不耐烦地耸了几下。曾爱琳只好收回来，“警察叔叔要和你说几句话，我们一会儿再玩游戏好吗？”
付雯妮见不得他们母子这副模样，踩着高跟鞋霸气地走进来直接扯下付仁钊的耳机:“你妈跟你说话，聋了？就这样还想要公司股份，先学会做人再说！”
付仁钊反手就想打人，张数抬手一挡，扣住他挥过来的左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曾爱琳在旁边着急着要护，被付雯妮一个跨步给挡住:“你不好好教儿子，总有人替你教。”
“我的儿子用得着你们来教？！”她说着又朝张数吼，“放开他，不然我投诉你！”
“你真是没救了，不知道我爸怎么受得了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妈！”付仁钊一听这话就发疯似的要朝付雯妮扑过去，还好张数一直拽着他，才没让他伤到人。
张数又用力将他往回扯了扯:“你在这里不想说，我就只能带你回公安局。”
付仁钊愣了下，突然就松了全身的力气坐到地上抹眼泪:“我不去公安局，跟我没关系，妈，救我。”
曾爱琳见自己儿子求救，立刻就想上前去护，被付雯妮一瞪眼给挡了回去。
“数。”瘸瘸拐拐走进来的陈一成担心张数真的被投诉，就想让他松手。
张数将付仁钊提起来放在椅子上让他能坐着:“我们在你爸的通讯记录里查到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的，在他遇害前两个小时。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付仁钊低下头，咬着嘴哭了起来。
曾爱琳冲上来抱住他，顺便逼得张数松开了手。她一边摸着付仁钊的头安慰他，一边对张数说:“他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无非就是想自己爸爸，打个电话怎么了？你们警察不让孩子给父母打电话吗？”
付雯妮气得直接上去想将曾爱琳扯开，手上的力气丝毫不见小:“现在是在说不能打电话的问题？！你别偷换概念！他都快十八了还是个什么孩子？巨婴？！”
张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拿出手机叫来人将他们全都带回了局里。
曾爱琳抱住付仁钊坐在会议室里，方君洋站在门外看了半天觉得必须得把他俩分开才能好好问话。于是他让叶瑶和陈一成以了解付龙平时情况为借口将曾爱琳叫去了询问室，这才和张数走进去关好门坐在了付仁钊对面。
“可乐还是雪碧？”方君洋一手拿了一罐，举起来和颜悦色地问付仁钊，“或者两罐都要？”
付仁钊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可乐:“可、可乐。”
方君洋这才将可乐推到他面前，自己抠开了雪碧喝了大口，打了个嗝:“你平时都玩什么游戏，给我推荐几款。”
付仁钊捧着可乐没吱声。
“你这么喜欢玩游戏，有没有想过以后去游戏公司上班？”方君洋放下雪碧靠在桌上往前倾，“我听说现在的游戏公司很赚钱。”
付仁钊终于露出了略有些不屑的眼神:“我不去游戏公司上班，我以后打算自己开一个。”
方君洋竖起拇指:“有理想。你给你爸打电话是不是就是要商量开游戏公司的事？”
付仁钊原本还带着骄傲的神情忽然凝固，然后低下头去，过了好久才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君洋立刻给张数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做好记录，然后又看着付仁钊:“我们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给你爸打电话，说了什么？”
“我……我骗他被绑架了。”付仁钊埋着头开始掉眼泪，他抬起手背狠狠擦了几下，“我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女生，她知道我这次没能考上大学还一直安慰我，说要陪我出去散心。可是我没那么多钱，又不能花人家女生的，就……就只能从我爸那里拿钱。可是我这次没考好，我爸很生气……”
“假装绑架是你的主意还是那个女生的主意？”
“她的。”付仁钊不停地抹着眼泪，“她说如果我假装被绑架，不仅可以拿到钱，还能让我爸多关心我一点。”
“这个女生你见过吗？”
“没有，我们一直都是游戏线上联系。这是她电话。”付仁钊说着就拿出手机递给方君洋，“可是她现在已经把我拉黑了。”
方君洋接过手机看了眼就递给张数:“记一下这个号码。”
“我那天给我爸打了电话之后，我在约好的地方一直等他都没出现，我还以为是他不关心我……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后来就直接关机了。”
张数记下电话号码后将手机还给付仁钊:“她的游戏账号麻烦你也提供一下。”
付仁钊略有些慌张地抬头看着张数:“我只知道她的ID，叫花开彼方。”
“她有什么特征之类的没有？比如……”方君洋想了想，“在和你聊天的时候有没有透露过自己是哪里人？或者有没有给你发过照片？”
“发过，她说她是大学生，照片背景也是学校宿舍。”付仁钊翻出手机相册，点开张清纯可人的美女照片给方君洋看。
方君洋拿着付仁钊的手机将照片发给了自己，之后才又还给他:“你们认识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月。”
张数听到这里抬了下头。两个月前韩松青搬到了朱锐铭楼上，而付龙的儿子付仁钊也在游戏里认识了女生，这个巧合实在有点诡异了。
“她是不是跟我爸的死有关？”付仁钊挪动着屁股显得坐立不安，“可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杀人啊？”
“你又没见过真人，怎么知道照片就是本人？”方君洋叹口气，“现在很多人假装年轻漂亮的女生在网上骗人，其实背后大都是男人。”
付仁钊焉了气一般颓着背，整个人都像是萎了的茄子:“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我们通话电话的……”
“你不笨，你心里应该也明白自己被利用了。”张数严肃地看着付仁钊，“你仔细想想，这两个月，或者更早之前，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人打听你父亲的消息？”
付仁钊满脸茫然和失落:“没有……她也没跟我打听过。”
张数皱了下眉:“她没问过你爸的情况就让你假装被绑架骗钱？”
“嗯……”
张数放下手里的笔，长长叹口气和方君洋相互看着彼此。
不用想了，这个花开彼方接近付仁钊就是为了让他将付龙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