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彪的老婆和女儿都已经到了解剖室外,虽然已经确定是袁宏彪,但还是需要家属进行辨认。袁宏彪的老婆哭得很厉害,整个人都无法站立,于是梁静盈只好将她带进自己办公室里坐着休息。
袁汐林隔着解剖室的玻璃看着躺在解剖台上的袁宏彪,就连张数和叶瑶走到身边都没察觉。直到叶瑶递上去纸巾,她才木讷地转过头来。
她并没去接叶瑶的纸巾,而是走到张数面前揪住他的衣襟:“你不是说警察会解决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爸不可能自杀!凶手是谁?你告诉我凶手是谁我要杀了他!我爸不会自杀绝对不会!”
“你冷静点。”叶瑶抓住袁汐林的双肩想将她拉开,“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
“你们调查了这么久现在连我弟弟都没找到,如今我爸也死了,你们都调查了些什么?!如果当时你们警察肯让我们去交赎金,现在小鹏说不定已经回来了,我爸也不用死!”
张数对叶瑶挥挥手,示意她不用拦着。叶瑶刚听了他的话松开手,袁汐林就将他用力往墙上一推。张数只是皱了下眉头,硬生生将痛给忍了下去。
“就算你交了赎金,你弟弟或许会回来,但你爸……”张数没有说出后半句话,而是闭嘴沉口气,转移了话题,“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你明白个屁!站着说话不腰疼。”袁汐林瞪着不停流泪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张数,“死的又不是你爸!”
“我说你这个人……”
“叶子。”张数对刚要发作的叶瑶摇摇头,顿了顿才又跟袁汐林说,“那我换个角度。你想过没有,整个案子的凶手落网后,根据国家法律最后肯定会判死刑。你去杀一个本来就会死的人,有意义吗?为什么要弄脏自己的手,赔上自己的人生去做一件法律会帮你做的事?你还有你母亲,还有你弟弟。警察都没有放弃寻找他,你也别放弃。”
袁汐林放开张数,蹲在地上伤心哭起来,也终于接过了叶瑶再次递上来的纸巾。
“你们这两天有收到过绑匪别的联络吗?”叶瑶蹲在她身边,轻声问。
袁汐林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神情忽然有了一瞬间的闪躲。张数见了刚准备说什么,她就自己开了口:“绑匪之前在我包里放了一封信。”
叶瑶有些惊喜:“那你见到绑匪了?!”
“没有,我是回家之后才发现的那封信。”袁汐林擦了把鼻涕,平复了许多,“如果我当时能更留意周围的情况,说不定就能知道是谁了。”
“信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记得。信上写了让我爸今天上午去他跳楼的那家商场,只能他一个人去,否则……否则就会撕票。”袁汐林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站起身,从包里拿出手机,“信被我爸拿走了,但是我拍了照。你看。”
张数接过手机,将图片放大正一字一句地看着。从走廊另一头就气冲冲走来一个人,二话没说直接揍了他一拳。张数没站稳,被这突如其来的奋力一拳给揍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等他下意识想还手的时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极度愤怒的人是吴以。
“你说过什么是不是忘了?!”
张数摸着被揍疼的脸颊,也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你发什么疯?”
吴以攥紧了头:“你不是说你相信小合,那为什么还要抓他?!”
“什么?”
“别跟我装傻!你们是不是已经把顾合当成凶手给抓了?!”吴以并不顾及自己是在公安局,抓住还在震惊中的张数就朝他大吼,“你们是不是蠢?!”
张数终于被他吼得回过神来。他掰开吴以的手大概跟叶瑶交代了几句就要跑去找顾合。
“那封信。”袁汐林拽住张数的衣袖,脸上也是充满了震惊,“那封信,就是在我去酒吧找顾合的那天被放进去的。是他?!”
“酒吧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放的。”张数丢下这句话就朝询问室跑去。
可是询问室里已经没有顾合了。
他又匆匆回到办公室想找方君洋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方君洋却在看了他很久之后,淡淡开口:“这个案子你别跟了。”
“顾合是有动机,但是他没有作案时间。”张数用近乎恳求的目光看向方君洋,“我每天都和他在一起,他没有驾照也没有车,很多细节根本对不上。”
陈一成忧心忡忡地走过来,几度欲言又止:“数,我们都知道,但是……”
“你们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们是不是把他送看守所去了?”张数越说越激动,抑制不住的慌乱就像是在嘲笑他平时的冷静一般,“所有被害人现场都留着鞋印,但是今天现场没有,说明凶手并不在附近。”
“你早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方君洋叹口气,“张数,你现在只想着要排除顾合的嫌疑,所以连自己最初的判断都可以直接推翻。你已经不理智了,回去休息几天吧,我给你放假。”
张数走到方君洋面前,仍是不死心极力辩驳:“我没有失去理智。付龙、朱锐铭还有袁宏彪,可以肯定他们都是同一个凶手的目标。可是前两名死者的尸体旁边都留下了鞋印,唯独袁宏彪的没有。为什么?不正是因为凶手当时不在那附近吗?还有,如果顾合是凶手,他将鞋藏到了哪里?他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用江回丰穿过的那双鞋进行标记?这不就说明凶手手上没有作为原型的那双鞋,所以才会买双新的吗?”
“也有可能是因为顾合不想弄脏江回丰的鞋。”
“对,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不用本人的鞋,他留这些标记有什么意义?而且,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在他家发现这双鞋,或许现在我们都未必知道鞋印和江回丰有关。”
方君洋重重叹口气:“我知道现在案件还有很多疑点,但是……是他自己亲口认的罪。”
张数怀疑自己听错了。亲口认的罪?顾合?他说自己是凶手?不对,他这个行为逻辑不对!
“我要见他。”
“他已经去看守所了。”
“那我就去看守所见他。”张数说完就直接抓起了包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顾合不可能是凶手。不止是因为张数相信他,而是很多地方解释不通。
陈一成追着张数出去没追上,于是又回到办公室:“方队,你真相信顾合是凶手?”
“一开始我确实怀疑是他,但是他最后认罪的样子……那根本不是认罪。”方君洋的表情十分凝重,“就看张数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的东西了。”
因为在宣称自己就是凶手的笔录上按下了手印,再加上之后无论方君洋和陈一成怎么问,顾合都不开口。于是他就暂时被送到了看守所,等着下次审讯。
做完一系列检查之后,他被分到了过度监室。号长见来了新人,等到管教走后就拉着他蹲在放风间的墙角下,讲规矩,问来由。他低着头默默听着,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还好,比他在别墅地下室那样的生活好得多。
号长见他半天不说话,就主动拿出了自己的饼干塞给他一块:“看你细皮嫩肉的,犯了什么事?”
“杀了人。”
号长闻言一愣,脸上的笑也僵了些,随后才上下打量着他:“我看新闻,最近发生了一起分尸案,那不会是你干的吧?”
“嗯。”
“你嗯到底是还是不是?”
顾合低头看着手里的饼干,没再说话。
号长也不想自讨没趣,见怎么问顾合都不肯再吱声就悻悻走了,剩下顾合一个人继续看着饼干发呆。
他索性坐在地上,将身体靠在墙上。
“顾合。”管教走进来看了一圈没见着人,在号长的指路下才走到放风间将他提了起来。
管教给他戴上手铐,领着进了一间询问室。他全程没抬头,直到坐在审讯椅上听见对面的人叫了声自己的名字,他才像是浑身触电一般,连头皮都在发麻。
“顾合。”见他没反应,张数又叫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我。”
顾合知道,如果这时候他抬头了,见到张数了,肯定会哭出来。所以他使劲低着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张警官,按照规矩,你不是应该被调离办案组吗。”
“看着我!”张数咬死了牙大吼了一声,随后却又低沉下来,整张脸都快皱到一起,“顾合,看着我。”
顾合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可还是止不住有些哽咽:“现在被提审必须要看着警察的脸才行吗?”
张数听出来他在哭,好不容易忍住的难受又冒了出来,跟地鼠打的洞似的,再也堵不上。
“你不敢看我,是因为不想对我说谎,对吗?你说过不会骗我。”
因为如果现在看到了张数,他一定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凶手?”张数站起身来走到顾合面前,却不能伸手去碰他,“我不是说过一定会抓住凶手的吗。”
“人是我杀的,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胡扯。”
“那你想听什么?”顾合深吸口气,抬起已经全是眼泪的脸笑着对张数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张数瞪着满是愤怒的双眼,咬牙切齿地回他:“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