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连进刚从研究所回到局里，还没走到自己办公室就又被方君洋给叫到了朱锐铭遇害的那栋公寓，对公寓的地库里停着的一辆银白色小轿车进行检材提取。
这是韩松青的车。
“你脚好些了没？”韩松青转头问旁边的陈一成，“记得去复查。”
陈一成没好气地回答:“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我的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下场吧。”
韩松青听了也不气，收回视线继续看着警察搜查自己的车:“张数呢，怎么没来？”
“别那么多废话。”
“找到一部手机。”一个警察从驾驶椅底下掏出来一部手机。
方君洋接过来看了看，发现已经关机就直接给它按开，翻了下通讯录才发现这是付龙的手机。于是他拿着手机走到韩松青面前，质问他:“付龙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车上？”
韩松青淡淡看了眼，平静说着:“不知道，可能是被谁给放的吧。”
方君洋对他这个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我们现在要去你家里看看，希望你配合。”
韩松青拿出钥匙递上前，却又在方君洋要伸手来拿的时候收了回去:“要不要我带你们去？”
方君洋忍住了自己的脾气，替了陈一成的位置站在韩松青旁边，抓住了他手肘:“走吧。”
韩松青低头侧目看了眼，无奈笑着:“你放心，我不会跑。”
方君洋装作没听见，紧紧扣住了韩松青手肘的关节跟着他走进电梯，来到了韩松青租住的公寓。
一起来的还有魏连进和几名腿脚没毛病的警察，一名守在门口，一名跟着韩松青，就是防着他突然逃跑。
可是韩松青只是慢悠悠走到沙发旁，拿起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他刚用嘴唇夹住烟准备点，就被方君洋大步赶来直接扯了去。
他愣了一下，随后向方君洋伸出手，淡淡笑着:“那你给我一支，以后恐怕也没多少机会能抽了。”
方君洋犹豫了。他夺下韩松青嘴里的烟倒并不是不想让他抽，主要是担心烟里被掺了东西，万一让嫌疑人在审讯前就死了，那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他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烟，递了一支给韩松青。
“谢了。”他点燃烟深吸了一口，又夹在手上看了看，“以前没抽过这牌子，还不错。”
方君洋示意旁边的警察多看着他点，就转身去继续搜查整间屋子。
韩松青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着他们，没睡醒似的眯着眼，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衣柜顶上，放着你们要找的假发和女士外套。”
在场的警察闻言都转头看着他，他依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托腮看着，手肘撑在膝盖上。
方君洋回过神，找来凳子放在衣柜前脱鞋踩了上去。他伸长手摸索半天扯出只黑色熟料袋，扯开一看，正是他们在监控画面里看见的那个女人穿着的外套，以及一顶假发。
韩松青笑了笑:“床底下，有个盒子，里面是个包。”他就着托腮那只手的拇指挠了挠额角，“是汪美凤的。”
床边的警察一听，立刻伏身贴着地面，几乎整个上半身都钻进去了才将床底下的纸盒给捞出来:“确实有个纸盒。”他抱着纸盒站起来，边说边将它打开。
魏连进就在边上，等到那名警察将盒子捞出来打开后就接了过去。
“我想想还有什么。”韩松青拉过烟灰缸，边弹烟灰边说，“对了，还有那双鞋，我放哪儿了来着。”
方君洋走过来揪起韩松青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脸上显然已有了怒气:“你在玩儿什么花样？！”
韩松青错开脸看着方君洋身后的床头柜，缓缓伸出夹着烟的那只手，指着它:“鞋在那里面，最重要的鞋，得放在床头的位置。”
方君洋松手的时候顺便狠狠推了他一把，愤然转身走向床头柜。魏连进已经将纸盒递给周怀良，先一步打开了柜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只缠着丝带的天蓝色礼物盒，将整个柜子都给塞面。
韩松青跌坐回沙发上，看着他们取出礼品盒，解开丝带，提起了用透明熟料袋仔细包裹的，那双他们已经无比熟悉却又非常陌生的鞋。
魏连进翻过鞋面看了眼鞋底，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他直觉就是这双。于是他朝方君洋点了点头:“应该是了。”
韩松青终于抽完了手里的烟，掐灭烟蒂站起来，双腕并拢往前伸出一点:“我希望能由张数来审讯我，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
“铐上，带回去！”方君洋一声怒吼。
为什么指名要让张数来审讯，方君洋和陈一成都没能从韩松青口中问出答案。直到张数铁着一张脸走进审讯室之前，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方君洋实在没办法，只好跟大队长申请破例让张数来进行询问。不知道张数和顾合真实关系的大队长其实一开始对方君洋调离张数的决定就抱有疑问，他觉得只是干亲的关系倒是不至于完全调离。而现在正好有了个理由可以将张数再调回来，大队长自然答应得爽快。
张数推开询问室的门走进去坐下:“开始吧。”
韩松青一听是张数的声音，就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丝笑:“你来了。看你没参与搜查现场，我还以为你不负责这个案子了。”
“我们在你家发现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你来？”
张数正翻开资料，将里面的现场物证照片一张张往外拿，韩松青就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顾合还好吗？”
张数面无表情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不是为我顶罪被关进了看守所？”韩松青看向张数的目光中带了些挑衅，“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他？”
“等你交代清楚整件事之后。”张数咬着后槽牙，“他为什么要替你顶罪？你为什么要杀付龙他们三个？”
“我说过，为了我爱的人，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我杀他们三个，当然是为了我最爱的那个他。”他像是要激怒张数一般故意说了些暧昧不清的话，直到张数脸上的青筋都肉眼可见地暴起了，他才噗嗤一声大笑起来，“你放心，那个人不是顾合。”
张数的脸上已经藏不住怒气，他和旁边的方君洋发现韩松青真的有能将所有人都激怒的本事。
“严肃点！”方君洋忍不住拍起了桌子。
韩松青这才收起笑，闭上眼叹口气说：“是江回丰，我杀这些人都是为了他。”
“你认识江回丰？”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认识，你不信。”
张数就想起当时自己问韩松青这个问题时的情况，以当时韩松青说话的语气，要能信就怪了。
“我知道他在帮顾合调查他母亲的死因，但是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的死和圣伟集团有关。我去酒吧就是想看看，那个他豁出性命都要保护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是付龙害死了江回丰？”
韩松青继续平静地说:“多亏了我爸。”
“你爸？”张数皱起了眉，“你是肖家豪？”
“很久没听见有人这么叫我了。”韩松青说着就张大了嘴，等着被采集DNA。
方君洋会过意来，立刻让人去叫来了梁静盈给韩松青采了生物检材。
韩松青活动了一下张累的嘴，瞥见满脸自责的张数，平淡开口:“你也不用自责，那天的创口贴我根本没放在吧台，这么明显的疏漏我怎么可能会做。”
张数还是皱着眉头，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韩松青:“如果你是肖家豪，为什么肖勇飞说不认识你？”
“我是他儿子，他当然得保护我。你也别不信，等DNA结果出来。”韩松青始终看着张数，面带微笑，“多亏了我那位抛妻弃子的好父亲，我才知道圣伟集团旗下有家公司在研发精神病类药物，再加上以前江回丰跟我说的那些信息，我就联系上了。”
“那你为什么三年前不动手？”
“因为三年前我并没有想好怎么杀他们，我在山上那间小屋里练习了三年，才终于想出最好的办法。要我描述作案经过吗？”
“你说。”
“我将付龙绑走后带去了山里那间小院，本来我想折磨他，但是被他给挠了一下。”韩松青看着自己留下的那一道深色疤痕，“我一怒之下就将他给杀了。杀完之后，我想起江回丰喜欢北极星，就把尸体给分成了七块，正好就让圣伟集团成为那颗北极星。”
“你让圣伟集团成为北极星？”
“不觉得很妙吗？”韩松青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带着赞许的笑，“这样就像是江回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亲手向圣伟集团复仇一样。”
张数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乍听之下，韩松青的说法的确很合乎情理，可仔细探究里面的情绪就会发觉有矛盾——既然江回丰喜欢北极星，韩松青就绝对不会让圣伟集团成为北极星。
“你真的喜欢江回丰？你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以江回丰为借口的享乐。”
韩松青看着张数，嘴角不自觉勾起了弧度：“或许是吧。我说不定，是真的在享受。”
张数皱起眉，心里逐渐开始烦躁起来：“你杀朱锐铭的时候为什么要脱光他的衣服？”
“朱锐铭一直都非常谨慎，用普通的方法很难接近他。所以……我就勾引了他一下。”韩松青歪了下头，“没想到他居然上钩了。”
“那你杀人后扮成女人的样子出现在地库，是想扰乱警察的查案方向？”
“可惜，并不是很成功。”韩松青说完就往后靠在椅背上，一副自带舒坦的表情，“最让我意外的还是顾合竟然会顶罪，一想到他代替我在看守所里蹲着，我就忍不住想笑。”
张数手上一用力，直接将笔给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