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张数摸着顾合的枕头,“我去上班了。”
他取下手指上的戒指,盯着看了半天后将它放进了盒子。洗漱好,认认真真地抹上发蜡整理了头发,跟万丽打过招呼后吃过早饭,他拿上包开车来到单位,和每个关切向自己打招呼的人礼貌点头。
除了包里多了一张照片,除了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张数,一切的一切都跟顾合活着时一样。
陈一成看见这样的张数有些惊讶:“数,你……”
“方队呢?”张数走到工位上放下包。
陈一成跟着他边走过来边说:“洗漱去了。”
“你们昨天没回去?”
“我们也想早点抓到凶手,好让顾……”陈一成顿了顿,担心提起顾合的名字会让张数伤心,就换了个称呼,“被害人早点安息。”
“大数哥。”拿着洗面奶和牙刷进来的叶瑶看见张数有些意外。
张数转头看向叶瑶:“你也没回去?”
叶瑶眼睛还有些肿,尽管她已经用冷水敷过好几次了,仍然消不了:“嗯,我想……”她咬了下唇,一想到顾合就鼻子发酸,“早点抓到凶手。”
“来得这么早。”方君洋肩上搭着毛巾走进来,见到似乎恢复精神的张数也是有些惊讶,“怎么不多休息下。”
张数拿着手机迎上去:“方队,银行卡号跟我说下,我把戒指钱转给你。”
方君洋愣了愣,挠挠头有些尴尬:“你怎么知道……”
“尺寸不对,我一戴上就知道了。”张数沉默几秒,又说,“如果我戴着不是他送的那枚,他会生气。”
方君洋叹口气:“万阿姨已经给过钱了。”
张数捏着手机,点点头。
陈一成忧心忡忡地看着张数,试探着问:“你还找吗?”
“找,就算永远找不到了我也得找。”
叶瑶站在自己的工位前,背对着他们,听到这些话就抹了两下眼睛。
方君洋走回自己工位上拉开抽屉,拿着张数之前递交的辞职申请走过来,还给他:“你要找戒指,也得在局里找找才行。这个你先收回去,等你找到戒指了再提也不迟。”
张数低头看着却没有要接的打算,于是方君洋就强行塞进了他手里,不等他做出反应就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
他深吸口气,将辞职信放回自己抽屉里:“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尸检报告你看过了吗?”方君洋问,不等张数说什么就拿起桌上的报告冲陈一成扬了扬,示意他帮忙递给张数,“静盈说只给过你一份简单的,这份是详细尸检报告,你看看。”
陈一成迟疑着接过,对方君洋使了好几个眼色,正转身呢,张数就直接从他手里将报告抽走,打开看起来。
“数,这个……”
“被害人身上有多处被击打的瘀伤,主要集中在背部,造成了多处骨折。”张数直接将里面的内容念了出来,“肩胛骨……”
肩胛骨有舌型骨折,胸椎骨T9和T10部位有粉碎性骨折,头部额骨部位有轻微裂缝骨折。
陈一成紧张地观察了张数的表情,张数却是平静地看完上面一行行的文字,抬起头:“凶手是先击打顾合的头部致其失去行为能力,再对其身体进行击打?”
方君洋也在观察着张数的神情:“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样考虑比较合理。”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凶手最后还会再捅被害人一刀?”张数将自己从受害家属的立场上抽离出来,只是单纯地作为一名警察审视整起案件。如果不这么做,他可能连正常思考都做不到。
“看看这个。”方君洋拿起桌上的领一份报告递给张数,“从被害人的鞋底部提取到了油性木器漆,这种漆常用于给家具上色。”
“家具?”张数皱起眉头,“天网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被害人离开看守所后打了一辆车,我们从他打车软件的记录里找到了车牌号。”陈一成立刻拿过来车主档案,“根据车主说,被害人打车到你家楼下,下车之后就自己上楼了。你们小区的电梯监控也拍到了他回家的画面。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又离开了你家。这时候他打了第二辆网约车,但是司机接单后他取消了订单。”
叶瑶也拿着自己查到的信息走过来:“这是……死者被害当天湖心公园附近的监控,经排查后我们最终锁定了一辆嫌疑车辆。但这是辆车的车牌是假的,目前还没完全掌握它的行踪。”
“顾合取消订单后的行踪没有被拍下来?”
陈一成和叶瑶对视一眼:“就是这辆车接走了他。我们正在追踪这辆车的行驶路径。”
张数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问:“车上除了顾合有几个人?”
“只有一个,怎么了?”
张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照现在这样看,顾合很可能在下午四点过就已经被凶手挟持,而这个凶手他很可能还认识。”
“我已经跟大队长申请了调人去搜查周边所有的家具厂了,只要他在那里待过,就一定能查到线索。”方君洋说完站起身,“既然你来了,就跟我们一起出外勤吧。小成,你和叶子一组。”
“肖勇飞……曾经是做家具起家的。”张数若有所思地说完,立刻放下手里的资料转身就去工位上拿起了包匆匆往外走。
剩下的三人立刻跟了上去:“小成,叶子,你们先去找肖家杰。”
肖勇飞的家具厂位于市郊外的一个小镇上,现已经停业,但是厂房一直没有转出去。方君洋和张数本来还打算找之前的看门人开锁,可来了一看,这里的门大敞着,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找谁来。
两个人停好车,边戴手套边往里走。厂房分了好几个区,里面做家具的机床器械都还在。张数看着那些毫不费力就能将人切成碎片的机器背后直冒冷汗,他竟有些庆幸凶手还给了他一个完整的顾合。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想,凶手不懂得这些机器的使用方法。
他找到专门用来给家具上漆的区域,还没往里走几步就突然停下来,盯着前方地面上的一滩血和手用捆扎带:“方队,叫痕检科的来吧。”
在别处查看的方君洋听到他这话走过来,看着前方的血立刻打出电话叫来了魏连进。
捆扎带和顾合四肢上的捆绑痕迹一致,血液里的DNA也跟顾合的一致。
可是去找肖家杰的陈一成和叶瑶却并没有找到肖家杰,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都没有他的踪迹。
张数想起来他还有个房子,就和方君洋他们一起来到了曾经他大半夜收拾了很久的,顾合以前的房子。他站在门口看着还跟当初完全一样的装修布局,仿佛又回到了四个月前的那天早上,他猛然从沙发上醒来时,顾合正边啃着梨边看书。
“大数哥。”叶瑶轻轻叫了一声。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潸然泪下,弄湿了整个衣襟。他接过叶瑶递来的纸巾擦了把脸:“有什么发现吗?”
“找到了这个。”方君洋拿着装进了物证袋里的家用灭火器,上面还附着了几根毛发。
“这是……”张数盯着这个曾经让自己无语的灭火器,有些晃神,“顾合在社区防火普及的时候买的。凶手用它击打了顾合的头部?”
魏连进夺过方君洋手里的灭火器,转身交给周怀良:“有可能,要回去对上面的附着物进行分析才能确定。”
“凶器有两个,还得将刀也带回去。”张数说着就要往厨房走,等他熟练地拉开放刀具的柜子,才发现里面都是空的。他这才想起来,顾合搬家的时候将刀也带去了他家。
方君洋走过来,拍了下他的后背:“到处都找过了,没能找到刀。”
“肖家杰既然将灭火器带了回来,为什么不将刀也带回来?”张数认为这不符合正常的行为逻辑,“如果要扔掉凶器,他又为什么要留下灭火器?”
但目前更大的疑问,是肖家杰杀害顾合的动机。
“既然灭火器在,说明他杀完人曾经回来过。小成,你去找物业要下监控。”方君洋寻思了一下,立刻叫住要出门的陈一成,“再看看停车场入口的监控,找找接走顾合的那辆车。别只看车牌号,也要注意下车辆型号。叶子,你去找交警部门调取所有出城方向收费站的监控。一定要把肖家杰给找到!”
正在提取屋内指纹的周怀良忽然开口:“肖家杰没有将刀留下,会不会是想继续杀人?”
“和他有关系的人这下都死光了,他还能杀谁?”魏连进冷冰冰地回应他。
“可肖家杰不是有精神分裂吗,说不准他见谁不爽就直接哎哟……”周怀良摸着被魏连进敲了一记的后脑勺。
张数听得一愣。是啊,他都忘了,肖家杰是个神经病。
方君洋见他神色不对,就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想到什么了?”
张数回过神来:“肖家杰体型跟顾合差不多,如果他抛尸的时候顾合处于昏死状态,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只能靠背或者拖拽。但是这样一来,现场就会留下草被踩伤的痕迹和拖痕。我看报告上是没有写有这两样任何一种。”
“现场是草坪,很难提取到脚印。”
“如果是正常行走并没有负重而很吃力的情况下,是这样。”
方君洋明白过来张数话里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凶手不止肖家杰?”
张数拧着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