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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姑姑？”
西哲如约敲了敲门，等了很久才传来开门声。
开门的是一脸胡子拉渣的宝尼叔，宝尼叔单手捋了捋头发，含糊不清的说，“小西啊？进来坐啊。”
转身就往里面走去，西哲只好跟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林姑姑不在？”
宝尼叔压着嗓子咳了几声，看样子是身体不舒服了，“她出门了。你怎么今天想起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西哲有些惊讶，“林姑姑出去了？可……我们不是才约好么。她说在家里的，我特地过来的。”
西哲眼看着宝尼叔走到开放式厨房的水槽边，在洗水槽里翻了一阵子，听到盆碗叮叮当当的轻碰声，找了一阵子大概没找到干净的茶杯，于是直接拉开冰箱门，从里头拿了罐啤酒，才打开喝了一口想起来客厅里还站了个客人。
目光投向西哲，又盯了一眼冰箱门，可能在考虑拿什么喝的招待她比较好。
西哲先开了口阻断了，“宝尼叔，我不渴。出门之前喝过很多茶了。”
宝尼人在房间门口和客厅走廊之间小幅度来回移动，似乎是想回自己房间睡觉，可又不能把西哲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宝尼叔，你不舒服啊？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回头跟林姑姑约好了再过来吧？”
宝尼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歉意，“最近因为林家那点事，忙的着急上火的。下次来，等我身体好了，尼叔给你做拿手的法餐料理哈！”
“哟，尼叔什么时候都学会下厨房了。”
自从和了林小姑之后，宝尼身上滚圈人凌厉如刺猬的锋芒逐渐褪去，只有眼神之中的倔强和偶尔的自负展现出不服的性格。
他叹了口气，“我是真心打算和沐沐的姑姑一起过日子的。别人说的年龄不合适，社交圈不重叠，在我眼里从来不是多大的障碍。年龄这种观念不过就是经历和眼界嘛，现在信息时代只要愿意学肯听，没有什么追不上的道理，你说对不对？至于社交圈，只要我们两个性格合适，相投。社交圈重叠的也未必是好事。”
西哲听的云里雾里，以为老两口之间吵架了？
想起之前与林小姑，和这位林姑父之间的承诺，自己就替法沐叫他们一声“姑姑”和“姑父”的，那当然得劝一劝咯。
“姑父！姑姑她可在乎你了呢，每次在我面前提起你，都满眼小星星，满脸少女甜呢！”
说完两个人都噎住了。
两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对视着，分明从对方瞳孔的映射中看出了自己尴尬的脸。
宝尼叔嗓子里毛毛的，忍不住干咳了几声，终于打破了蜜汁沉默，“小西啊，是不是……”
“对！对！对！我说的有点过分了……我只是，我……我想试图模仿一下法沐，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会怎么劝……”
宝尼叔停顿了片刻，忍不住撑着门框，嘎嘎嘎的笑出声来。
“是沐沐的话，那个丫头绝对不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回眸一看，西哲的脸色已然僵住，“不过，我明白，你是好意哈！别僵，别僵，姑父明白你的好心。唉，林家那个死小子，有时候真的忍不住就在想，让他跟沐沐换一换……我这么说也不对！但是真的，家里有个女孩子确实会好很多。肯定比那个小滑头好。”
“林东东？他又怎么了！”
“不瞒你说啊，小西，姑父和你林姑姑也没拿你当外人。沐沐那一家子，自从沐沐走了以后，几乎就散了。”
西哲这才知道，林教授和朵仪女士分居了。
林东东精明的挑选了没有什么主见的朵仪女士跟随，但也没有绝了与林家长辈的往来。
宝尼有些撑不住，倒在了沙发上，盖了沙发毯躺下，“那次你通知我去救人，我就意识到这个小孩子不学好。不过他聪明，脑子灵活，我和他姑还一直在讨论，都不知道该说他是继承了全家的优点呢，还是放大了全家的缺点。”
“其实这次来，我就是想问问林姑姑，知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怎么！又闯祸了？”
“也不是。私下有点事情，想找他帮个忙。”
“哼。还找他帮忙。好好的大学不去读，跟了一群不知道什么的反社会分子，天天鼓捣着改车。我说有本事让他去参加方程式赛车呀！人家正经的赛车手，机械师，不都还能养活自己的。就他，天天啃着他姐姐的那几分赔偿金。
你姑还去找她哥说理，我说找什么找，他不仁，我们也不用讲道义的。你姑姑跟我说了，那时候欠的钱，还是你拿了沐沐的遗作去卖掉，才给她补上的。我们外面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家都是些什么货色，就你姑姑自己看不清楚。”
一口气说太多，忍不住咳得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西哲起身帮忙倒水，找了一圈果然没找到一只干净的杯子，于是只好默默的递上了刚才尼叔喝了一半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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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林小姑家的时候西哲就有隐约不对劲的感觉。
她站在小姑家楼下，一遍遍耐心的拨打着小姑的电话，一遍、两遍、三遍……
一次次的“正在接通中……”，“……请您稍后再拨！”
心底在一分分的下沉。
抬起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默语道，法沐啊，如果你真的在，让姑姑接一下我的电话吧！我真的，感觉到哪里在不对劲。
就在西哲准备找华叔帮忙，强行定位电话的时候，竟然打通了，林小姑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忍着一丝疲惫，但并没有额外的不同，“小西吧？不好意思，今天临时出了点事，忘了跟你约好了。你有什么事急着找姑姑？”
“林姑姑，你在哪里？”西哲语气万分森严的问道，不容分辩。
林小姑犹豫了片刻，“我在沐沐和东东的亲妈家里。”西哲心底不禁咯噔了一下。“东东那孩子不见了好几天，我正在问他妈妈。唉……这一家人我真的是服气！就剩下这一个孩子，也不肯好好看着？这怎么对得起……”姑姑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林东东约了林教授，说有事情要谈，在林教授上课的校区咖啡馆见面。
林东东是个主意大过天的孩子，从小父母不过就是他眼中的工具人。林教授大抵也看出来了这个孩子不服管教，知道自己作威作福是立不住脚了，多年的执教生涯就教会了他无为而治？
约了见面，但始终没有出现，林教授发觉联系不上，就有些恼怒的联系了依然还是形式上的正妻，朵仪女士。
朵仪女士开口就劈头盖脸的骂，骂到林教授血压飙高，当场在教职办公室里找降压药吃。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小姑简直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什么年纪了，还不肯为了自己的孩子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一谈？不是我唱衰他们，也亏得沐沐走得干净。”
直到几天以后林教授才反应过来，儿子到现在还没有联系上。自己是没法跟“泼妇”沟通了，于是就找上了林小姑。
这也是令宝尼叔愤怒的地方，明明是他们一家人自己关起门来的事情，出了事就偏要把林小姑拖下浑水，谁让她也姓林呢！
可怎么拿到林法沐赔偿金的时候，就恨不得与林小姑断绝关系，老死不往来？
林小姑即使咬牙切齿，可想到林东东到底是林家的小孩子，而且前不久还刚出了事，不知怎么的人就进了医院，心急火燎就跑了去找。
西哲还记得林东东家，打了车立时三刻赶过去，就看到房门虚掩着，她敲门进去，就见朵仪女士披头散发的站在床上，高喊着要把林小姑赶出去。
“我儿子的死活用不着你个外人来管——”
西哲犹还记得上回来帮忙送快递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机会进门，朵仪女士躲在门后面，伸出鬼爪似的手指，一把将塑料袋抢夺了进去。啪的就当着面撞上了门。一度还以为自己活见贞子酱了呢。
也幸亏当时没进门，这进了门还真没地方踩脚。
林小姑一边小心躲避过朵仪女士疯了似的枕头、被单攻势，一边呵斥，“不要发疯了！谁要害你啊？我就是来问问，东东去了哪里。他爸爸说好几天没有联系上了。你这个当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也许是刺激到了朵仪女士，朵仪女士更加疯狂起来，“还说不是来害我的！？要不是你，我女儿怎么会死？要不是你，她一个人小小的，怎么懂得离家出走，自己住在外面，认识不三不四的人！”
“朵仪，你说的是什么话！”林小姑明显生气了。
“我说的什么话，你一个文化人听不懂？”
“别说话含沙射影的……”
“我没有你和你哥那文化！但你文化高又怎么样，还不是找了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自己下jian就算了，带坏我的女儿！让我被网络上那么多人骂，骂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妈——我哪里不负责任了！？我哪里？我辛辛苦苦把两个孩子生出来，两个孩子相差了八岁啊，八岁啊！
我生的容易么？都给你们林家好端端的生了出来，还要被人污蔑是疯子，被人寄死老鼠威胁！我错了么？我是错了，我就不该贪图方便嫁给你哥，嫁给你们林家。害了我一个女儿不够，现在还来抢我儿子？没门！我儿子聪明的很，才不会跟他姐姐一样白痴，没有脑子……”
啪。一盆凉水，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朵仪女士怔住。林小姑也愕然的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