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拉开帐篷,一股冷风夹杂着山林间的土腥气扑面而来,她关上灯,让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右脚缓缓迈出去,探身朝外张望,仔细留意四处的动静,刚要伸出另一只脚,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嘴巴。
聂校格刚要抽出匕首,听到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别出声,对面有人。”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掌心,聂校格点点头。
苑望松开手,聂校格猫着身子从帐篷里出来,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两人退到帐篷后面,借着帐篷的遮挡观察对面的情形。
不远处窑洞的方向,影影瞳瞳的断壁残垣间,有道人影在其间穿行,他踩在高低起伏的断墙上,上下攀爬,显得有点吃力,每移动两步就绕着原地转圈,然后继续移动,接着转圈,循环往复。
聂校格看这人影,觉得有点眼熟。
‘噔——’
又一下鼓点声。
这次声音更加清晰。
不止他们听见了,正在攀爬的那道人影在听到鼓声后动作明显变的急切,好几次踩空跌落下来,甚至有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后,聂校格能看到他胳膊已经不正常的向外翻折。
但他就像魔怔了一样,佝偻着身子不停在废墟间穿行,转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突然,他不动了。
他抬头看向一个方向,过了会,从废墟上滚落下来,一瘸一拐朝着西北方进发。
聂校格和苑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跟了上去。
他们追的并不紧,一来人影移动速度不快,走几步都要停下来歇一会,怕引起他警觉,二来每走一段距离,聂校格也方便用匕首在树上刻标记。
而且越朝前走,听到的鼓点声就越清晰。
在刻到第二十三个标记时,鼓点声再次响起,但离的愈近,聂校格发现那道声音其实并不是鼓点声,这个描述并不准确,只是近似鼓点,带着一种沉闷的声调而已。
反而更类似于数十米的厚冰层突然开裂的声音。
那道人影再次停下来了。
他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于是也停在原地休整,聂校格朝苑望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要靠近看看那个人影。
苑望点头。
她心底有个猜测,急需证实一下。
山风吹着落叶簌簌响,聂校格采取迂回路线,从人影背后绕过去,静悄悄靠近,落地无声,距离在慢慢拉进。
二十米。
十米。
八米。
‘砰——’
苑望的方向突然传来倒地的声音,在四下寂静的山林中尤其明显。
闹出这么大动静,想不被发现是不可能了,距离聂校格几步之遥的人影猛地转身,她大致看清了人影的脸部轮廓。
虽然轮廓线条相比以前更锋利,看着暴瘦了很多,但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周涉。
终于逮到他了。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还有很多的疑问要等他解答。
两边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之间,她转身回望,苑望被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扑倒在地,四肢又细又长,状况岌岌可危。
就在她犹豫的刹那间,那东西箍住苑望的肩膀,快速朝远处拖行,力气极大,移动迅速,聂校格不再犹豫,当即飞身追上去。
这次两个人的位置都暴露了,周涉吓得从石头上弹起来,纵使右腿有伤,也咬牙走得飞快。
苑望背部着地,幸好穿的是厚实的冲锋衣,不然就这几下,后背早磨烂了。他有心想抓住手边的东西稳住身形,但被拖行的速度太快,根本抓不住,即便抓住了,这东西力气极大,胳膊肯定当场要折。
他略微仰头,尽量减少对头部的冲击。
聂校格在身后穷追不舍,那东西拖着苑望,不可避免的被减缓了速度,距离最后几米的时候,她脚尖点地轻盈跳起来,以树为落脚点再次发力,一个翻身瞬间来到那东西身旁。
她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向它咽喉,但匕首落空,只在空气中划了一下,带起一道劲风。
这东西...没有头?
苑望喊道:“攻击它腹部。”
她边跑边朝下看,才发现这东西腹部鼓起了一个大包,匕首立马攻向腹部。
腹部的确是它的弱点,匕首即将挨近的时候,它极尖利的怒吼了一声,伸出右前肢抵挡,聂校格突然换向,她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腹部,而是以它伸出的前肢为借力点,三两下就跳上了它脊背。
匕首在掌心转了一圈,刀锋朝下,猛地向下一扎。
它哀嚎一声,果然松开了苑望,直起身毫无章法地乱甩一气,想把聂校格甩下去。
聂校格干脆利落地拔出匕首,翻身跳了下去。
但这东西发起狂来还是不容小觑,四肢乱舞,长着尖利的倒刺,像是具有生命力的玫瑰藤蔓,当然比玫瑰藤蔓的攻击力要强上数百倍。
发狂过后,它竟然还不死心,又朝苑望的方向奔过去,但看到聂校格在他身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看起来十分忌惮,最后长鸣一声,转身跑远了。
聂校格喘了口气,转身斜睨着他,“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事先声明,我可不会背你。”
苑望一手撑地艰难站起来,虽说冲锋衣厚实,后背还是火辣辣地疼。
“不劳聂小姐废心。”
聂校格哼了一声,“最好是。”
她现在跟丢了周涉,心情很差。
聂校格抱臂倚在树上,“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山林珍稀保护动物?”
说完自己都不相信,马上摇头,“这东西要是保护动物,蚂蚁都能上树了。”
苑望揉了揉肩膀,闻言淡淡道:“蚂蚁本来就能上树。”
聂校格没说话,冲他翻了个白眼。
苑望:“其实我见过它。”
聂校格话锋一转:“你,见过?”
“遇到你那天晚上,在窑洞,就是这东西攻击了我朋友,所以我才猜测它的弱点在腹部。”
聂校格赞同道:“它刚刚直起身的时候,我也看到了,腹部的确长着张脸。”回想起那张脸,心情顿时不大美妙。
不过仔细想想,有点不对劲,“愿望,你说它为什么攻击你?当时我还有周涉都在场,怎么就偏偏选中你了呢?难道它一早知道你是我们里边最弱的?”
苑望:“周、涉?”
聂校格:“噢,忘记和你说了,那人影就是周涉,上次我和你说的失踪两人之一,我刚看清,转个脸的功夫你就被抓走了。”
“...抱歉。”
聂校格自顾自接着分析:“也不对,不能说是攻击你,它在拖着你跑,像是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去哪呢...它洞穴?...它看上你了?”
越分析越离谱,苑望听不下去了,打岔道:“我上次用匕首伤了它,估计这次是来找我报复的。”
聂校格缓缓点头,“你这么说倒也合理。”
她摆摆手,“先不说这个,你记得刚才周涉在窑洞的举动吗?”
苑望:“转圈?”
“对。”她拧眉,“我当时就觉得眼熟,忽然想起来其实我之前见过。”
“见过?”
“前几天听镇上的老太太说,周家村会索魂,晚上就去了一趟,也就是在那儿看见一个举止怪异的女人,她当时也是绕着一个地方转圈,我那时以为这只是她因为烦躁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现在想想,这个动作蕴含的意义很大。而且,他们除了转圈,还有一个共同点,转圈后都义无反顾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中间决不会变向,只不过那个女人是东南方向,而周涉是西北方向,这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苑望回想了一下,“我们跟踪的这一路,他的确一直在朝着西北走,中间稍微有点偏移都会立刻矫正过来。”
聂校格道:“这算什么,朝圣?就像有些信徒一样,祭拜信仰,然后追随他?”
她摇摇头,“算了,想这些也没用,现在女领队死了,周涉也跟丢了,孙唐那边怎么样,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苑望沉声道:“还没有。”
聂校格想到什么,忽然道:“你觉不觉得314那张人皮...像是邀约?”
“邀约?”
“你看啊,八年前那次还是地毯下,这次直接堂而皇之地用衣架挂在衣柜里,这意图还不明显吗,摆明了想让别人发现啊。”
苑望道:“为什么非得是邀约,有些连环杀人犯在犯案后,也会有展示作品的倾向,术语叫表演型人格,只是想满足自己变态的癖好。”
聂校格摇头,“也许是我形容地不太恰当,只是一种感觉,像是……在被人牵引,暂且先不论这个。当年女领队和你父亲失踪后是在周家村找到的,而周家村又是进泗盘山的必经之路,你朋友也是泗盘山彻底失去踪迹,现在这里还有我们刚才遇见的那东西,如果说它八年前就在,那你父亲的死也许和那东西有关?”
苑望:“可能——”
“小心!”
聂校格刚说完,一根黑黝黝的东西像蛇一样缠住苑望的脖颈,上边趴着褐色的倒刺,猛地勒紧,箍住苑望后立马朝前跑。
聂校格刚想抬步追上去,脖颈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箍紧,下一秒颈侧一疼,有东西穿过皮肤,刺入颈侧,瞬间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