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望冷淡的视线扫过苗思齐,刚要进去,发现衣角上的力道还未消散。
聂校格低头紧紧握着衣角,执拗地不愿放开。
他柔声道:“校校,放开吧。”
聂校格抬起头,看向苑望,眼眶微红,话却是对着苗思齐说的:“苗思齐,我进。”
苗思齐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不甚在意道:“谁先谁后都一样,你们自己商量。”
葛婉婷站在一旁,隐隐察觉出什么。
阿扎一脸懵:“这……这有啥可争的,要不——”
葛婉婷摇了摇他胳膊,打断阿扎的话,朝他摇摇头。阿扎顿时止住话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听媳妇的准没错。
苑望看着她沉默,却一点点从聂校格手中抽出外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十分钟。”她最后道。
如果十分钟没有出来,我就会进去找你。
苑望勾了勾唇,“好。”
苗思齐看见最后是苑望进来,脸色黑了一瞬。
庙门的正对面是一堵石头砌的墙,苗思齐领着苑望朝庙里东面的阴影处走去,直到走出视线范围。
聂校格站在门外凝神听里面的动静:有两道脚步声,步伐急促的是苗思齐,步伐平缓的是苑望,脚步声越来越远。
停下了。
接着苗思齐的脚步声又响起,走了两步又停下。
苑望似乎一直站在原地,没再听见他的脚步声。
按照步幅和时间推算,他们走了大概十米,现在应该处于神像的位置。
两人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怎么还在往前?
这庙不算大,不至于走这么久吧?
“我艹。”
阿扎突然在后边骂了句脏话,扰乱了聂校格的思绪。
阿扎一脸惊恐着望着五巧枝,咽了口唾沫,“婉、婉婷,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葛婉婷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诧异道:“怎么了?”
他指着一根五巧枝道:“我刚刚好像看见它动了。”
葛婉婷笑了一声,“会不会是这两天没怎么睡好,看错了吧?或者是风吹的?”
山顶的风的确要大一些。
阿扎闻言松一口气,但还是有点放不下心:“真是我看错了?”
聂校格听见后面的对话,转身望向凤阳庙周围的五巧枝。
一阵风恰好吹过,五巧枝被吹得左右摇曳,像是一个个闻风起舞的人影。
葛婉婷笑道:“你看,我就说是风吹的吧?”
阿扎彻底放下心:“估计真是这两天没睡好,一阵风把我搞得疑神疑鬼的。”
聂校格垂眸思索片刻,走到一根五巧枝前,伸手捻住一根枝条打量。
表面很像是褐色的干枯树皮,触感很粗糙,隐隐能闻见一股清香。
没什么特别的。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她正要松开手,右手食指处有什么东西轻轻挠过。
聂校格猛地站起身。
她来不及解释,冲着阿扎和葛婉婷大声道:“五巧枝有问题,快走!”
阿扎还是头一次看见聂校格这么急的时候,一时有点愣神,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葛婉婷拉着往外跑。
聂校格转身折返进凤阳庙,庙里光线昏暗,除了东面尽头的一尊人首蛇身的石像,空无一人。
苑望和苗思齐都不见了!
庙外一声凄厉的尖叫,两道脚步声慌乱的朝庙里奔跑。
阿扎和葛婉婷跑进庙里,两人脸色苍白,显然都吓得不轻。
聂校格看到他们回来,皱眉道:“不是让你们快走吗,怎么回来了?”
葛婉婷捂着胸口,伸手指向外面,声音一直在发抖:“外……外面……”
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聂校格心底咯噔一声,朝门口跑出去,还没迈出庙外,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凤阳庙周围的五巧枝此刻像活了一样,疯狂的延伸五肢,邻近的五巧枝之间彼此缠绕,从下至上,慢慢构架起一座封闭的牢笼,将凤阳庙严严实实的笼在其中。
它生长的速度非常快,仅仅用了一两秒,就已经窜出五米高。
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少,一直生长到凤阳庙的顶上,直到最后一抹光线彻底消失。
***
幸好聂校格背包里一直备着狼牙手电,至少光线问题暂时不用发愁。
她举着手电筒,慢慢朝那堵‘植物墙’靠近,在距离一米的时候,‘植物墙’突然抽动起枝条,似乎异常兴奋。
她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一步,保持这个距离绕着凤阳庙走了一圈。
光线照到的地方没一点缝隙,它们缠绕地过于紧密,此时此刻,外面的五巧枝就像一只巨大的倒扣着的碗,将凤阳庙牢牢扣在其中。
聂校格暂时放弃了破开‘植物墙’出去的想法。
她转了一圈后回去,看见阿扎揽着葛婉婷站在门口,两人显然都没能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聂校格嗓音平静:“外面没有出口,暂时出不去了,不过……我们可以从里面走。”
阿扎花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里、里面有路?”
聂校格垂眸:“理论上有,因为苑望不见了。”
阿扎刚刚被吓傻了,听聂校格提起才陡然想起来苑小哥不见了,他就着聂校格手里的光线,朝庙里扫视一圈,发现不止苑小哥,连苗婶那个女儿也不见了。
葛婉婷此刻也想明白了,只不过声音都点虚弱:“我们三个一直站在门口,他们出来我们一定能看见,除非……”
除非庙里有路,他们根本没出来。
后半句不用说,谁都想到了。
时间紧迫,聂校格道:“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在这等外面那堵墙消失,第二,在庙里找路。我选第二条。”
阿扎和葛婉婷也不约而同选第二条,阿扎道:“咱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再说苑小哥现在还没找到,我这人最重义气,干不来抛弃朋友的事。”
葛婉婷也跟着点点头。
聂校格顿了顿,道:“谢谢。”
***
山顶根本没信号,聂校格早就放弃了用手机联络苑望的想法。
聂校格拿着狼牙手电,阿扎和葛婉婷拿着手机照亮,各自在庙里寻找隐藏的路。
聂校格直奔东面石像的位置,她最后一次听见脚步声就是在这里。
她举着手电筒照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对西面的一座人首蛇身的石像,雕刻技艺很粗糙,只能看个大概。
上边刻着男人的上半身,连五官都没有,下面是盘曲着的蛇尾。
石像前面有个木桌,上面摆着供奉石像的瓜果香火,红色的桌布垂下来,桌子前还有一个供跪拜的棕色软垫。
桌子上有一柱香刚燃到一半,还没走近就闻见一股清香。
这是……五巧香?
聂校格绕过木桌,走到木桌和石像中间。
石像的下面用石头累成一个越五十厘米的平台,石像就这么随意地摆在上面,朝右微微倾斜,十足的豆腐渣工程。
聂校格绕着石像走了一圈,还用手敲了两下,是实心的。
她弯腰将手电朝木桌下的空挡照了照,除了积灰和蛛网之外什么都没有,刚要直起身,余光瞥见地上的一道痕迹。
痕迹在左边桌角处,沿着桌角延伸出了半个扇形,明显是木桌被拖动才留下的痕迹。
这么规整的痕迹,绝不可能是动物拖拽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蹲下身敲了敲木桌下的水泥地。
空的!
聂校格冲着另一边的两人道:“找到了。”
阿扎和葛婉婷欣喜地凑过来,聂校格仔细摸索,在水泥地上摸到了四条细缝。
构成一个正方形,大小刚好能够容纳一个成人通过。
但这条细缝跟周围太过紧密,完全没有地方下手。
阿扎和葛婉婷过来后,三道光源加持,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缩在木桌下研究细缝。
阿扎道:“难道要砸开?”说罢又摇摇头,“刚刚苑小哥进去了,这里又没有破损,肯定不是砸进去的,一定还有咱们还没发现的方法。”
首先这个入口肯定是可以打开的,只不过是打开的方式到底是什么?
葛婉婷也在思索:“可是这缝隙这么小,又没有拉环之类的东西,究竟要怎么打开?”
聂校格脑海中有道白光一闪而过,她把光源移到一开始发现的那道扇形拖痕上。
他们为什么要挪桌子?
聂校格突然从桌子底下站起来,把手电架在桌子上,双手端住桌沿,沿着地上的拖痕移动了一个相同的轨迹。
阿扎在书桌底下激动道:“有了有了,原来桌角底下埋了一个拉环!”
聂校格闻言蹲下身,刚才桌脚底下的位置,赫然出现一个小凹坑,里面是一根细铁环。
阿扎和葛婉婷站远一些,聂校格勾住铁环一角,书桌下的水泥板瞬间被掀开。
下面是一条黑漆漆的洞口。
聂校格打着手电往里照了照,没想到光线清晰笔直地打在了下面的山地上。
这底下竟然还有一个空间。
聂校格目测一下距离,大概两米高,可行。
她一手撑地,利落地跳进了洞口。
落地无声。
聂校格一手握紧腰后的匕首,一手拿着手电扫了一圈,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对上边道:“下来吧,底下暂时没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