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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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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苦吗?

——我可以帮你。

聂校格怔忪望着庙顶,无尽的黑暗像是漩涡,拉着她朝深处沉沦。

她不是个好运气的人,从生下来就不是。

母亲恨父亲,也恨她。

她是错误的产物,代表着母亲晦暗的过去,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她从前的愚蠢。

所以最后母亲打算把她溺死在河里,溺死在与父亲初相见的地方,结束这一切。

后来聂校格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时候故事就在这里终止,该多好啊。

没感受过爱,自然也不懂得恨,就这么懵懵懂懂地离开这个世界,也挺好的。

可她运气一向不好。

她没死,被一伙人救起来了。

他们是恶魔。

取她的血,断她的骨,却始终吊着她的命。

她像是一块取之不尽的宝藏,他们望着她的眼神都亮着光。

在被聂家找回去之前,她一直在这样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苟且偷生。

不对,就连生死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他们让她活,她就必须活。

地狱大抵就是如此吧。

直到被聂家找回去,聂校格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感情。

它炽热、汹涌、不计任何回报。

是在母亲那里也不曾感受过的亲情。

可这份温暖像裹了层外壳,她能看到、能摸到,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十余年的磋磨,注定她无法成为正常人,无法给出他们期待的七情六欲。

但她会伪装。

长辈的疼爱,兄弟姐妹的关怀,她都照单全收。

她是聂家众星捧月的聂校格。

不是那个扎根在黑暗中的‘聂悦’。

但假的永远成不了真,就像现在,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一旦潮水般涌来,顷刻间就能将她湮没。

她在地狱中痛苦、挣扎,无限沉坠。

这时有人以神明的姿态伸出援手:

——很痛苦吗?

——我可以帮你。

声音似罂粟,仿若干涸沙漠中的一泓清泉,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力。

……

‘嘀嗒——’

突然,额间滴落一抹阴凉,聂校格如梦初醒。

她不知何时走到那尊金像前,右手正抚着蛇身,手下的雕像变得格外绵软。

她猛地收回手。

原来金像就是第二支祖神脉?

忽然后背一凉,破空声响在耳侧,她快速朝侧边避开,原本的位置插着一支哨箭。

箭头铁制,深入金像约一寸长。

但凡聂校格晚一点,这支哨箭的归宿就是她的后脑勺。

呵,这是下了死手。

苗思齐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眼看一击不成,慌忙射出第二箭。

聂校格左右闪躲,顺便远离金像周围,苗玉看着她越来越近,手上的箭也逐渐失了准头。

当聂校格到她面前时,苗玉手上只剩一支哨箭。

她三两下卸了苗玉手腕,弓|弩啪嗒掉落在地,被她踢出老远。

聂校格像看着一个死人:“别挣扎了。”

苗玉眼睛血红,似乎陷入疯魔,尖叫着朝她冲过来。

聂校格懒得再废话,直接踢上她肩肘,苗玉重重跌落在地,滑行一段距离后,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苗玉趴在地上久久起不了身,磨烂的掌心撑着地,在地上留下两滩血迹,终于颤抖着站起身。

然后再次朝她冲过来。

聂校格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跃起,膝盖大力顶向她胸腔,听见骨头‘咔嚓’一声脆响,苗玉痛苦嚎叫一声后摔落在地。

然后吐出一大口血。

就在聂校格以为到此为止的时候,苗玉又挣扎着想起来。

其实抛开身份阵营不谈,苗玉这份坚韧和魄力,聂校格还挺欣赏的。

可惜,先下杀手的也是她。

聂校格垂眸看着她挣扎,眼中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终于在苗玉支起上半身的时候,弯腰扼住她脖颈,将她贯倒在地。

苗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聂校格:“我说了,别挣扎,我不想杀你。”

她现在只想摆脱祖神脉这团乱麻,如果扯上人命,只会越扯越深。

忽地,苗玉嘴角大力地上扬,嘴里都是血,看着鲜红刺目。

聂校格意识到不对,刚要撤开,手腕突然被苗玉大力攥住,力气奇大,她都怀疑自己骨头要断了。

变故只在一瞬之间,庙顶之上一声箭鸣,一支利箭从上而下,穿过聂校格腹部,直接将她和苗玉钉在原地。

跟烤串儿差不多。

“……机、关。”

聂校格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她能感觉到鲜血泱泱往外流,但探手摸过去,箭柄周围却异常干燥没有血迹。

“咳……咳咳……”

苗玉咳了两口血,她一动,就牵动着聂校格的伤口。

聂校格闷哼一声,冷汗滴落。

苗玉吐干净嘴里的血,嘎嘎地笑着:“聂……聂小姐……果真厉害……这箭是后手……我本来没打算用。”

她低头看了眼两人中间的箭柄,眼底有笑意:“是不是觉得奇怪,伤口……没血,咳咳……那、那是因为箭是特制的,中、中空,你的血正在源源不断涌入我体内,同样,我的血也在进入你的身体,我们……正、正在融合。”

苗玉大声笑起来,牵动着伤口,疼得厉害,但还是接着笑,似乎快意地很。

同样牵到聂校格的伤处。

她倒吸一口冷气。

额间落下的冷汗流进眼睛里,聂校格眼前一片模糊,她没法起身,只能维持原本的姿势。

因为这箭不仅是中空,还有倒刺,她刚刚本想生拔|出来,但现在看来恐怕还没拔|出来她就得晕过去。

听着苗玉的话,聂校格猛然意识到什么:“你是故意的。”

伤口互通、融合……

这个机关的用意和当初祖神脉入体的条件大同小异。

第二支祖神脉根本不在金像那里,在这儿!

在苗玉体内。

聂校格说:“你就是第二支祖神脉!”

苗玉虚弱一笑,“是啊,你现在才意识到……已经晚了啊,哈哈哈——”

“你是五脉之一,我也是,祖神可活死人、肉白骨,现在就看看,祖神……到底会选谁。”

聂校格面色微冷。

这是二选一的对赌博弈。

利箭贯穿而下,将她和苗玉死死贯穿在地,连接在一起,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也不存在第三者从旁协助。

血总会流干,生命总会耗尽。

这是一场死局,唯一生还的变数就是祖神脉。

最后成功把祖神脉融合的人可以生还,再重的伤口都可以恢复如初,而另一个,只能永远埋葬在这里,成为一具森森枯骨。

聂校格嗤笑一声,她本来就厌恶做祖神脉的器皿,现在却要靠着它的力量苟且偷生,依附于‘器皿’二字才能活下去。

真没意思。

苗玉还在畅想着未来的恢宏盛世,胸口猛然插下一柄利刃。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聂校格。

聂校格微俯下身,声音很轻:

“我死,你也别想活。”

苗玉目眦欲裂,最后睁着眼睛失去了声息。

解决完苗玉,聂校格将匕首送到自己脖颈,眼睛眨也不眨地刺入动脉。

匕首落地。

血流喷涌。

她感受着气力一点点流失,往事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

虽然做聂悦的时候不开心,但聂校格确是她短暂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

她在心里默默道:

再见了,聂校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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