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聂校格身体快过意识,提着周涉的衣领朝门口跑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原本应该是门的地方不见了,整个屋子成了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
聂校格还没什么反应,但周涉的表情已经明显不对了,两眼呆滞,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尖叫一声,直接挣脱了她的桎楛,朝着墙壁冲过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墙壁在接触到周涉的一瞬间像突然有了生机,表面粗糙冷硬的石壁渐渐延伸出暗红色的血红脉络,沿着他的身体缠绕攀爬。
聂校格暗道一声麻烦,抽出匕首跑过去,刀锋划过的瞬间,盘绕在周涉手臂上的腐肉似有所感,竟然尽数退开,再次隐匿在墙壁之下,较之刚才的肆无忌惮竟然多了几分惧怕,蠢蠢欲动却始终不敢上前。
她看了眼手中的匕首,径直朝墙壁刺过去,但在距离墙壁仅仅一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住,注意到不远处略微下陷的漩涡后,刀锋突然转了方向,直接刺进了漩涡。
因为害怕刺不动,她手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没想到刀锋瞬间没入墙壁,只留一个刀柄露在外面。
她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感觉,就像在刺一团软肉。
面前的墙壁逐渐露出暗红色的肌理,匕首刺进去的地方血肉翻腾,滋滋的冒着青烟,周围的血肉开始痛苦的皱缩,即便她不愿意相信,但这面墙壁似乎是——
活的。
***
凌晨一点半。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苑望从兜里掏出手机。
钟鸣打过来的。
“苑哥,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都没接,快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不见了,石扬这边也联系不上。”
苑望拧眉:“石扬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我和石扬这边都没找到,他就说过去帮你一块找找,谁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联系不上,对了,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石扬在你边儿上吧?”
“他什么时候过来找我的?”
钟鸣听出来苑望言语间的严肃,不像开玩笑的口吻,陡然明白过来两人还没碰面,一时间也紧张起来。
“差不多两点这样,现在应该有一个多小时了。”
一股冷意沿着脊背攀升,钟鸣咽了口唾沫,感觉心脏都悬在半空中吊着,问道:“石扬......应该没事吧?”
苑望说:“这地方不大,我先去找他,如果没有发现再和你联系,你们接着找尤桐。”
事实证明,地方的确不大,但就是找不到石扬,电话也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最后他打了个电话给伍均。
苑望直接开门见山:“伍老六,把石扬手机的定位给我。”
伍均正搓着麻将,扔出个幺鸡骂道:“臭小子,出去玩疯了是吧,我上哪去给你弄他的定位。”
苑望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爸最近在查账。”
五分钟后,一个定位发送到他手机上,并且定位不断朝着西南方向移动。
......西南方向。
苑望放大了地标,西南方向正好是......泗盘山。
***
他按着定位追了石扬一整天,定位移动很快,只能边追边隔一小时给石扬打个电话。
定位终于在泗盘山腹地一处缓缓停下,并且在绕着某个地方慢慢打转。
他刚挂断电话,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掠过去,速度很快,但他一眼就认出来是石扬。
“石扬!”
苑望连着叫了两声,石扬都没停下来,一着急也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最后看见他消失在一扇破烂木门后。
***
苑望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外来光线的照射下,房间的全貌陡然显露出来。
仿佛来自上个年代的装修格局,破落的桌椅板凳上结了一层蛛网,每走一步都印下一个脚印,空气中弥漫着经年的霉味。
桌上还摆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两个盘子,只不过里面的东西早已经腐坏变质,黑黝黝的完全看不出原貌,还有一盏老式的灯盏,看着年代感颇强,像是清末那一代的东西。
屋子里只有东边房间的门开着,别的房间都房门紧闭,屋子本就不大,这么看了一遭后,他就朝着东屋走过去。
他用脚尖踢开半掩的房门,用手机在门口照了一圈:
这是一处天然的石洞,里边也就只有一张床一张小书桌外加一个板凳,床上的木板都断裂成好几截,将悬未悬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散架似的,从床上直接都能望见床底的模样。
书桌的状况还算好点,选用的木材和别的家具比起来明显质量要好,经年久月也抵挡得住岁月的侵蚀。
手电筒的光打过去,书桌刚好有一侧处在死角,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个人靠在那里。
“石扬?”
苑望走近了两步,手机朝书桌一侧照了照,看到有个女人时差点吓得跳起来。
“艹”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光束缓缓移到她身上。
山里晚上冷,她身上只套着一件白色短袖,看着年纪不大,皮肤白的晃眼,长的......像是山里的妖魅。
只不过这只妖魅貌似昏过去了。
苑望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弯腰凑近她,食指缓缓地、缓缓地探向她的鼻息,感受到轻微的气流后顿时舒了口气。
他抬头的瞬间看到对面的石壁上垂直竖着什么东西,被手机的光打出一道斜斜的阴影。
他站起身走上前,仔细瞧了瞧后发现居然是一截刀柄,和刀锋衔接的地方糊上了一层厚厚的落灰,他轻轻吹了口气,落在刀柄上的灰就落了大半,精致繁复的花纹显露出来。
但要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花纹的排布是有规律的,像是什么古文字,但他不是专门学这个的,并不了解,扫了两眼就没再看了。
“啊——”
门外头的空地上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石扬!
苑望起身奔向屋外,不远处石扬正被什么东西摁在地上,黑暗中模模糊糊地只能认出来两道影子,底下喊救命的是石扬,上头趴在他身上的像是什么动物。
他一着急直接冲了过去,半路上突然想起什么,立马又折返回去,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匕首。
他奔到近前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东西一刀,没想到匕首格外锋利,脸颊上都溅了几滴温热的血,离得近了,他大致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长得奇形怪状,没有脑袋,细细长长的四肢,腹部鼓了一个大包。
被苑望砍了一刀后,它呜咽了一声立马松开了掐住石扬的手,嗓音极为痛苦。
在它直起身的时候苑望愣了一下:在它腹部鼓起的大包上,是一双阴冷森寒的眼睛,在夜里闪着灼灼红光,獠牙上挂着腐肉,正透过缝隙往下滴着涎水。
他下意识地将匕首挡在身前,做出防卫动作,那东西居然哀嚎一声,转身跑远了,它移动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没了踪影。
它跑远后,苑望胸腔里的心脏还在急速地跳动,这才发觉腿有点软,他拽着石扬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石扬立马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哎别别别动,疼疼,胳膊好像断了。”
苑望只能松开手,托住他的后背,让他借着力坐起来。石扬坐着缓了一会,摸了摸脖子,才如梦初醒道:“你看清刚刚那东西是什么了吗?”
苑望看见他惨白的脸,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疼得,道:“他妈的就一猴子给你吓成这怂样。”
石扬哆嗦了一下。
“是...是吗?”
苑望轻嗤了一声,“不然呢?丫的真给小爷丢面儿。”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给钟鸣共享了个位置,指尖在屏幕上留下一串浓稠的血滴。他不动声色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所幸他穿的是黑的,看不太出来,不然石扬又该一惊一乍的。
把手机塞回兜里,两人歇了一会后,苑望架起石扬另一边完好的胳膊站了起来,他已经通知钟鸣过来接应他们,不过这个地方还是不宜久留,先出去兴许会安全一点。
苑望:“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没事儿往山里头跑什么,在学校跑一千米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卖力。”
石扬也挺郁闷:“不是,我当时追着尤桐跑的,追到这附近就没影了,再然后就遇到那什么猴子,老子吓得都要尿出来了,对了,你看到尤桐没?”
苑望摇头,“刚和钟鸣那边联系过,他们已经报警了,很快会过来,既然她在附近,那我们先在周围找找吧,我待会再打个电话给钟鸣,他们还不知道尤桐朝这里来了。”
两人聊到一半,苑望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他把匕首递给石扬,“你在门口等我一会,那东西一时半会不敢过来,我马上出来。”
石扬还没缓过神:“喔喔,啊?要、要不我还是和你——”
还没等他说完,苑望就踏进屋里没影了。
***
聂校格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极度黑暗,空气中散着霉味,后背不知道抵在什么上面,咯得她生疼。
她尝试动了下手指,发现僵硬地厉害,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后,才撑着地站起来。
她控制不住咳嗽了两声,手指摸索到地上的手机,但估计没电了,长按电源键也没反应。
聂校格回想了下晕倒前的事情,仔细想想,似乎对那一段的记忆特别模糊,她只记得看到蜡烛突然自己燃了起来,石洞变成了一面奇怪的墙壁,她为了救周涉把匕首...
等等...
周涉呢?
聂校格正要往外走,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传过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石洞过来,路上并没停顿,像是对这里很熟悉。
难道是周涉?
不对,脚步声不对,不是他。
也不是汤万。
那个女人也死了,自然也不可能是她,难道周家村还有第三个人?
对了!那个黑影。
想到这里,聂校格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桌边,按照刚醒过来的姿势又坐了回去,精神高度戒备,身体每个细胞都在绷紧,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现在身体状况不佳,浑身就像被抽干了力气,和对方硬碰硬肯定不行,她现在只能赌。
赌他放松防备,赌她能一击毙命。
聂校格手伸到身后,缓缓把手机的保护套取下来,把里面的修眉刀握在掌心。
陌生的气息越来越近,有光源打在她脸上,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那团刺目的亮光,接着那亮光晃了晃,一会左一会右,就是不移开。
聂校格装了一会才发现这人是故意的,下一瞬直接起身,两指捏住修眉刀抵住他的脖颈。
这里没有别人,聂校格懒得伪装,直接把最真实阴狠的一面显露出来,眼神戾气涌动。
苑望想:这还是一只能吃人的山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