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多多。”
“啊——？！”
林多多回过神儿，看到程诗语站在他面前。
淡紫色的连衣裙衬得她气色很好，轻盈的蝴蝶结装饰随着她步伐飘动。
林多多不禁红了脸，像大人一样道了声“打扰”，又低下头。
佣人端来红茶，程诗语喝了一小口，问林多多：“怎么又跟叔叔吵架了？”
林多多抬起头，看到程诗语眼中的无奈，像是散不去的愁云。
程诗语真的不像同龄的女孩子，这让林多多莫名向往。
“对不起……”林多多道歉。
人家没有爸爸了，他天天来跟人家说“我爸好烦啊”，这不是“炫父”吗？该拉出去打死。
比起自己那点儿小破事儿，林多多更关心——“你怎么了？刚刚听你弹琴，好像不开心。”
程诗语闻言，顿了顿，才道：“我喜欢的人不开心。”
哎呀妈——！！林多多心里炸开了烟花！同时，内心的小黑板上开始推倒公式。
条件一，程诗语喜欢的人不开心，条件二，林多多正在不开心，两项合并来个大括号，推导出那个另他脸红心跳的结论——程诗语喜欢他！
“他最近工作很忙。”程诗语长长吐出口气，道。
“他——”工作？！“他工作了？”
“恩。”程诗语点头，小脸儿微微泛了红：“他是刑警，我爸爸的案子，就是他破的。”
林多多：“……”
林多多原本在谷底，带着憧憬的心情仰望神明，然而刚刚，他因为对方一句话，飞上云端，这回好了，一个大马趴，直接砸在了泥巴坑里。
“我会替你保密的。”林多多咬了咬嘴唇，说话的时候还强装微笑。能有机会保守神明的秘密，也能说明他是特殊的存在！
“这不是秘密。”程诗语轻声道：“我们全家都知道，他的同事也都知道，还有四年，我会正式追求他的。”
林多多：“！！！”
他为什么要来？还不如在家里听他爸骂人心情舒畅！
***
江明月完全不知道，一位豆蔻少女正在为他担心。服装店店员正指着他大喊：“他就是那个变态！警察同志快把他抓走！”
江明月：“……”
他对面，是穿着警服的谢无终和温柏舟。
因为店员拨打110时候称，一个穿着考究、行事鬼祟的人在他们店里待了俩小时，还对女士商品格外感兴趣，怀疑是个变态。鉴于此前变态强.奸的案子影响恶劣，指挥中心决定，直接上刑警。
就这样，江明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上了警车，然后，堂而皇之地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他都出现了，那俩懒鬼才不会开车！
果然，俩人都钻到了后排，一个事不关己，一个乐得直抽。
“适可而止！”江明月不乐意了。他为了工作被人误会，已经很窝火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在朱喜才被害的沙发上，警方发现了一些纤维，像是某种价格低廉的衣料。这不符合朱喜才一家人的生活习惯——他家虽然住在老税务楼，但吃穿用度可不便宜，衣柜里也净是高档服装。
警方曾经认为，纤维来自修空调的工人，但丁淑娟清醒之后说，她丈夫有很重的洁癖，很少邀请别人来家里，更不会让一个工人坐在沙发上。尔家的副总也被排除了，纤维会不会来自凶手？
对于这一重要线索，警方相当重视，他们联系了当地的服装生产企业，得到的结果却是——本地的几家工厂都不适用这种材质做衣服，因为质量实在不好。
不过，服装厂也提供了一些线索——一些快时尚服装设计品牌，可能会为了服装看上去挺实，在衣料内加入类似成分，尤其是女士包袋。
难道凶手是女性？
既然是快时尚品牌，说不定就是这一季售卖的，江明月决定，亲自探访一下快时尚店铺。
刑警没有休息日，但内勤有，于是，他今天破天荒没跟着值班。
店员们看到一身高级名牌的大少爷，晃进了快消服装店，还以为来了大生意，殷勤地跟了半天。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位不像正经客人——挨个儿翻吊牌，贴在面料上使劲儿瞧，还拿小镊子夹着纤维看……而且这人似乎对女款服装十分偏爱，尤其是女士箱包！
爱看侦探小说的店长立即警觉，一边儿假装热情给客人介绍，一边儿暗示店员“赶紧报警来变态了”。
误会解除，店长叫来所有店员，辨认物证袋里的纤维，大家看了纷纷摇头。很多商品都是海外代工生产，成分是否与标牌一致，店员们也无法确认。
徒劳无功，还好，张雯没看到他被扣住时的窘迫样子。
“张雯呢？”江明月开着车问。
“叫雯姐！”谢无终啧啧道：“没大没小的！”
江明月：“……”我还是她明月哥哥了我骄傲了吗？
温柏舟道：“她去实验室了。”
“哪儿个实验室？”
“还有哪个？”谢无终摸出温柏舟的手机，没心没肺开始看漫画：“小周那个法医实验室呗！”
话音刚落，江明月突然加速，把谢无终钉在了椅背上！
“江明月你真的狗！”
车子停在市局停车场，谢无终开门滚了下来，撑着水泥地干呕，一边儿呕一边儿骂江明月。温柏舟在他旁边站着，眼角竟然还带着笑。
江明月到市局的时候，张雯已经回到了办公室。“来的正好。”张雯对江明月道：“下午值班换给二队了，你跟我去复勘一下现场。”
***
地上勾勒出一个趴着的人形，江明月想起那副失血过多变得苍白的躯体。因为衰老和快速减肥，松松垮垮的皮肤，暴力造成括约肌无法闭合，让江明月有些不自在。
没有任何原因，更不是因为偏见，江明月对这次案件的被害人，就是同情不起来。要不是为了工作，他一定当时就捂住张雯的眼睛！可是，他不能捂住张雯，因为张雯是队长，搞案子还得靠她。
之前的现场勘查已经很仔细了，门窗无损坏，没有跳窗的痕迹，地上没有可以鞋印，也未发现可疑的指纹，提取到的五个DNA也全部排出了。
江明月站在沙发前头，想着当时的画面。
死者面部伤痕明显，包括眼周淤青、鼻梁断裂、颅骨损伤、嘴唇开裂、牙齿松动等等。其他部位的损伤是刀子造成的，而面部的损伤则是徒手造成的。
凶手把嫌疑人按在沙发上揍，打了个鼻青脸肿，在这样猛烈地击打过程中，凶手的手背也会受伤。
此外，在死者的指甲里，法医发现了微量的皮肤组织，这很可能是死者在反抗的时候，抓扯凶手留下的。经过DNA对比，与已知的几人不符。
打开房门的时候，朱喜才完全没有想到，面对他的将是一场虐杀。若是有深仇大恨的人上门，他难道不会警惕吗？
从现场的情况看，对方的体力完全压制了他，他为何放心地放这人进来，还悠闲地坐在了沙发上，并且让对方有机会，一刀捅到耻骨附近？
那人会是谁？跟死者有着怎样的关系？
“在想什么？”张雯提问的时候，江明月正盯着阳台里被烧剩下半条的男士内裤。
江明月：“……”幸好不是女士内裤！但男士也好不到哪儿去……江明月觉得自己已经被服装店PUA了。
“我在想放火的事儿。”江明月道。
张雯点头，等他说下去。
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江明月挺直了腰杆儿，体内那个侦探装扮的小人儿再次飞了出来。
温柏舟和谢无终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凶手点火，助燃物是汽油，用量并不多，消防判断在500毫升左右。死者家里并没有汽油，是凶手事先准备好，带入现场的。”
“如果想要毁尸灭迹，500毫升是肯定不够的，凶手带汽油的目的，与他后来实施的行为一致——他的计划，就是要烧阳台！”
阳台里有什么？杂物、花卉、正在晾晒的衣物。
“这里大部分都是易燃物，点起来很方便。”
“起火之后，从室外只能看到滚滚黑烟，火势很猛烈，隔壁很快发现，报了警，消防到达，上了高压水枪。”
于是，现场就成了刑警们如今看到的——一片狼藉。
“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非常麻烦的现场，所以，我们认为，凶手是为了毁灭现场的证据。但是，如果从他点火的角度考虑，直接点燃沙发，效率更高。”
“不烧证据，还能烧什么？”谢无终问道。
江明月拿过晾衣杆，挑起了那半条内裤。
“内裤？”
“对。不只是内裤，冒烟的东西都可以烧。”江明月转身，指着那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置物架道：“凶手要的不是‘烧’，而是‘火’！他要让附近的人都注意到这案子，要让更多人知道被害人的惨状！”
江明月说完，几秒钟之内，三人都没有说话。最终，谢无终拍手道：“变态的想法果然不一样！”
江明月：“……”他不想问这里的“变态”指得是谁，自取其辱。
江明月的说法，得到了张雯的认同。菜狗尾巴摇啊摇！但刑警们的共识是——了解这些对于案件侦破并无实质作用。
凶手进屋、杀人、虐尸、点火、离开，一气呵成，因此之前工作的重点集中在了客厅和阳台，这一次，刑警们将注意力放在了全屋各个角落。
谢无终之前让冰柜里的冷冻避.孕.套恶心着了，坚决不肯去厨房，温柏舟负责了，让他去朱念念的房间，剩下主卧和厕所，江明月非常自觉地选择了后者，张雯负责主卧。
朱喜才的洁癖，江明月感受到了，还好，卫生间打扫得很干净，纸篓里什么都没有，他也不用为难。
仔细搜寻一圈儿，江明月只有一个感触——这家的避.孕.套真多，各种缝隙塞得到处都是。
在女孩儿房间里，谢无终发现了一页写满心事的纸，内容大概是——她很讨厌楼下那家的儿子，一个叫做林多多的十三岁男孩儿。
“男生真讨厌，在孤儿院里也是，男生总是先被领走……”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被领养了，这次的爸爸很好，没有半夜里摸我，我很喜欢他，可是他更喜欢楼下的林多多……”
“每次爸爸看到楼下的林多多，乐得眼睛都眯起来，还买许多他爱吃的东西预备着。我真的很生气！喜欢男生为什么不领养个儿子？”
“爸爸以前有个儿子，清明节他带我去上坟，哭得很厉害，我问他哥哥为什么会死，他很生气。就是喜欢男生！好讨厌！林多多也讨厌！”
“在看什么？”温柏舟站在门口问他。
谢无终抖了抖手里的纸页：“小女孩儿心事多！嘻嘻！不过我还是喜欢女孩儿，女孩儿多可爱！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你能生吗？”
“……”
“你生的我都喜欢。”
“……”
沉默的人怎么会是谢无终？一定是对话的打开方式不对！
“有发现！”厕所里，传出江明月的狼哭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