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宇翔死的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苏晓杰当时在哪儿?那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儿?
在两个年轻人的世界里,朱喜才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三年前的那场事故,是自杀还是意外?
眼前的命案,背后存在着怎样的故事?
江明月睁开眼睛——“操!睡着了!”
刚才梦到什么了?好像是《今日说法》。见鬼,再多睡一会儿的话,说不定就能脑洞大开,找到这些问题的真相了!
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肩膀,肩胛骨发出“咔咔”的声音,江明月叹息,自己才刚刚迈上工作岗位,竟然就有种老态龙钟的错觉了。
江明月抹了把脸,抬手看了看表——六点。早上六点!他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五个多小时!难怪胳膊腿儿都是麻木的!
抓过牙刷,挤上牙膏,往嘴里一塞,扯过毛巾,搭在脖子上,拎起洗发沐浴二合一香波,江明月趿拉着拖鞋,往浴室晃悠。
江明月已经越来越像个刑警了,什么富家少爷、钢琴王子,那都是天边的浮云风里的散沙,手里的牙刷和脚下的拖鞋才是人间真实!
二十分钟以后,江警官往警容镜前头一站——左扭扭,精神!右看看,帅气!又可以撩张队长了!今天加油!
“发什么疯?”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江明月抬头,就看到楼上平台上,张雯正俯身看着他。
虽然故作严肃,但眼角的笑意分明没收好,菜狗看张队长微表情的时候可仔细了!
“你怎么来这么早?”江明月凑过去,笑嘻嘻道。
“今天醒得早。”张雯轻飘飘道。
张队长会说,因为一个小傻子在办公室睡着了,她心里惦记吗?她当然不会,她也不会承认那小傻子身上的衣服是她披上的。
***
一下午熬到了后半夜,江明月收获颇丰,对于苏晓杰,他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
苏晓杰原本生活在一个富足的家庭,父亲经营家族工厂,母亲是他去南方出差时候认识的。
户口信息显示,苏晓杰的母亲李某某是云南郦城*人,无任何亲属。至于李某某身份信息问题,因与案件无关,江明月未做进一步追查。
苏晓杰七岁上学,地点是他家就近的小学,当时朱喜才在该校任教。次年,苏晓杰原班主任产假,朱喜才接替了她,并担任语文老师。期末考试,苏晓杰语文成绩有了明显进步。
苏晓杰父母是在当年寒假去世的,尸检报告认定是食物中毒,罪魁祸首是一盘变质的炒油菜。苏晓杰当时不在家,后来警方了解到,他是跟朱喜才的儿子一起去了书店。
菜狗嗅觉敏锐,捕捉到一个细节——苏晓杰父母出事的前一天,朱喜才曾经去他家里家访。江明月联系到了当时的年级主任、语文组长和几名同学,大家均表示学校并未要求教师进行家访。
当然,家访也可能是朱喜才自己的主意,准备挨家了解学生情况,结果第一家去完就出了事,他也就放弃了计划。然而,真的这样巧合吗?
让江明月感到奇怪的,还有另一件事——苏家当时的经济条件不错,饭菜吃不完可以放冰箱。再说当时是冬天,龙城一个北方城市,吃不完套个塑料袋儿扔外头,也不至于变质。作为一个全职家庭主妇,苏晓杰的母亲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
父母死后,苏晓杰能指望的,只有瘸腿的奶奶,而奶奶对他并不怎么好,动辄打骂一通。原因很简单——“你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妈,把我儿害死了!你妈是扫把星!你就是小扫把星!”
朱喜才把苏晓杰抱回家那天,苏晓杰冻得鼻青脸肿,耳朵都快掉了,到朱家就发了一天一宿的烧。
从这件事来看,对于苏晓杰来说,朱喜才算得上是救命恩人了。
可苏奶奶所说的恩将仇报,又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亲儿子自杀,朱喜才会迁怒如同养子一般的苏晓杰?朱翔宇出事的时候,苏晓杰又在哪儿?
朱翔宇的女友回忆,事发前些天,朱翔宇经常心神不宁,女友劝他去医院调药,遭到他的严厉呵斥。
事发当天上午,朱翔宇曾经给女友打电话,表示懊悔,希望能求得女友原谅。
这也是警方认定朱翔宇自杀的一个原因——人在自杀前,可能会出现一些反常的行为,或是为了一时痛快,或是为了不留遗憾,诸如此类。
可这一次的调查中,朱翔宇的女友告诉江明月,朱翔宇骗了她。
“他跟我说,从今往后会积极配合治疗,明年开春,要跟我举行婚礼。都是假的,他早就决定去死了!”
朱翔宇说谎了吗?自杀之前跟女友道歉,了却心结,然后,再忽悠一波?这 不是违反常理了吗?
“我说得对不对?”江明月坐在食堂里,问对面的张雯。
张雯点头:“对。”
江明月立马有种幼儿园小班儿得了小红花的快乐!
张雯夹了半块米糕,往江明月盘里一放:“表现非常好,有奖励!可惜,我已经咬了一口。”
张队长说完,端起餐盘就走了。
菜狗呆坐在原地。
三秒之后,食堂里嘈杂的说话声和万年不变的法治节目涌进江明月的耳朵里!
这是什么?!半块米糕!张彩云咬过的半块米糕!!
一人一口,从十三岁以后就没再有过了!
要间接接吻了!太激动了!怎么办?现在就吃吗?有点舍不得!
等一下,张彩云刚才喝的牛奶,瓶子忘记拿了,吸管儿还在里头!要不一起打包了吧?
用什么包?回去取个物证袋来?不行啊,万一他这边儿一走,东西被人当垃圾扔了怎么办?
五米远的座位上,谢无终碰了碰温柏舟的手肘,小声道:“唉!你看江明月鼓鼓捣捣干嘛呢?”
温柏舟没说话,咬了口米糕,放在谢无终盘子里,端起餐盘就走。
“唉?温公子太欺负人了!吃不完就扔给我!”谢无终把米糕塞嘴里,吧唧吧唧嚼着,追着温柏舟:“你等等我啊!”
***
那半块米糕,江明月还是当场吃了——他怕放身上天气太热捂馊了,他再食物中毒,就尴尬死了。至于牛奶瓶子,当然是被食堂回收了,人家那就不是一次性的。
胃里饱了,心里甜了,江警官开心了,今儿就把案子破了吧!
哪儿有那么容易……
在江明月看来,杀害朱喜才的嫌疑人,几乎可以确定是苏晓杰。但就跟从前的“别墅无头尸案”一样,难点不在于锁定嫌疑人,而在于固定证据。
虽然现在,警方拥有了半枚血指纹,但物证室已经给出了明确答复,指纹太过模糊,无法精确比对,这样的证据证明力不足,就算提交上去,检察院也不会采信。
至于DNA,哪怕刑警们努力找到了,也难以证明是案发时候留下的。苏晓杰本就是朱家的常客,要不是家里收拾得过分干净,警方最开始就会发现苏晓杰的DNA。
江明月正犯难,办公室电话响了,孙大爷的声音中气十足:“江警官!有人找您!”
“警察哥哥!”
这么叫江明月的,除了程诗语,还能有谁?
这次,程诗语身边没有了高景峰,自然也没有了宋一珂,但她带了个少年。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瘦瘦高高,身形还很单薄,两个耳朵上戴了四枚银光闪闪的耳钉。江明月内心直呼“厉害”,当然,他面儿上依旧是很淡定的。
然而,他很快就不淡定了——“这是我未来男朋友。”程诗语一板一眼道。她指的,当然是江明月。“这是我校友,林多多。”
林多多的眼睛里燃起了愤怒的小火苗。
江明月直挠头,他一个积极向上的青年才俊,为啥要跟俩小朋友在这儿演修罗场啊?!
“诗语找我有事吗?”江明月跳过了打招呼的环节,假装尴尬从不存在。
“不是我找你。”程诗语伸手,示意林多多:“我校友来报案的。”
林多多闻言,往后缩了缩,似乎不太情愿。
“发生什么事?”职业责任感使然,江明月变得严肃起来。
林多多也被这情绪感染,他抿了抿嘴唇,抬头问江明月:“我可以信任你吗?”
这一次,江明月郑重点头。
龙城市公安局,接待室。
江明月开了监控,找来了张雯,做了正式笔录,但没有带林多多进询问室。对于一个受伤害的孩子,江明月不想给他任何压力,尽管对方全副武装,作出强势的模样——四个耳钉就是证明。
少年讲述了他的遭遇,那是他想要跟父母诉说却无法开口的事,是他曾以为随着长大就会忘记的事。
那一年夏天,某天放学,林多多丢了钥匙,抱着书包,坐在自家单元门口,等爸妈下班。
天好热,早知道那五块钱在学校就不花光了,留一块买个冰棍儿也好。
“这不是多多吗?”
林多多抬起头,就看到个身材肥胖的男人。
“朱伯伯好!”那时候,林多多是个乖孩子,乖孩子见到大人要问好。
“好孩子!”朱喜才伸出手,在林多多头上摸了摸:“瞧这一脑袋的汗!来,上伯伯家来,给你吃个冰棍儿。”
“来,好孩子,张嘴——”
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林多多却本能地排斥。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怎么不吃啊?”说话间,朱喜才又贴近了些。
“朱伯伯,我自己拿着吧……”林多多伸手,去握冰棍杆儿,朱喜才却没有松开,反而看着他笑起来。
“朱伯伯?”
朱喜才松了手,又在林多多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吃吧孩子。”朱喜才说:“你真漂亮!”
漂亮?林多多暗暗撇嘴。哪儿有说男生漂亮的?朱伯伯好土,男生那叫帅才对!
“好吃吗?”朱喜才忽然问。
“好吃,谢谢朱伯伯!”
男人的呼吸变得粗重,林多多完全没有注意。
空调吹得他很舒服,冰棍儿甜甜的,只是冻得太狠,林多多咬不动,只能先唆着吃。
“你看你,都流到脖子里去了。”朱喜才抽了一张纸巾,凑到林多多身边。“来,抬头,伯伯帮你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