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当晚的大雨让现场提取到的证据少之又少,案件目前还未被定性为特别事件,除了特殊行为小组外,重案组也尚在参与调查。
尸体的状况昨晚只看了个大概,初步判定是受害者头部遭受剧烈撞击而导致的死亡。凶器在隔街某间餐厅的垃圾箱中被找到,是一条街区外供修路使用的地砖。
若说是过失杀人也有支撑点,毕竟凶器是如此就地取材,也许凶手只是临时想起拿来防身;若说是有预谋也行,大概凶手是个聪明人,故意以此来对自己的行动进行伪装。
但白礼一说不好,她无法简单将之归类。昨天揭开盖住尸体的布时她就认定重案组最后还是要让出这案子来,因为被害人被砸到变形的头部令她一眼便认定凶手杀人时所怀有的「异常」。
那样子已经不能够被称作「人」了。
无论是死是活。
同为调查员的武策被派去现场周边了解情况,白礼一照旧分到了和尸体及证据有关的部分。听说重案组上午来的时候碰了一鼻子灰,她便决定下午再来看看那熬了通宵的检测科大神能否提供些线索来。
她从办公楼的侧门出来,又从检测科大楼侧门进去。这条通路的尽头是之前停放尸体的地方,还未拆除的低矮建筑有些阴冷,即使是警局的人员也很少选择从这里走,可对于白礼一来说,这是从特殊行为小组到卢问言办公室最短的路线,是首选。
电梯还要绕到建筑中间,所以她选择走安全通道来到五楼。卢问言的办公室关着门,透过门上贴了一层报纸的窗户能看到里面的灯还未亮起。白礼一站在门外,知道不能进去,却也不想无功而返,于是便决定留下稍等片刻。
大约过了五分钟,门的那一边传来窸窣的声响,很快门把转动起来,伴随着有些生锈的部件发出的抱怨,门被打了开来。
出现在门后的虽然不是卢问言,却也是白礼一认识的人。
「啊……」
「你好,左祐小姐。」
从左祐脸上的表情白礼一看得出,对方也认得自己。但相较于白礼一的淡定如常,左祐很快便显露出了局促与不安。
她左手抱着件外衣,右手抓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内搭的衬衣敞着最上面两个扣子,衣领上有些起伏的褶皱。
白礼一微微蹙了下眉头:想给她熨平。
左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样子,赶忙抬手去系纽扣,慌乱间她忘了还拿着别的东西,于是便松开了手,任其掉落在地。
脆弱和坚硬相接,一面毫无波澜,一面粉身碎骨。
「哎呀,这可真是,我不负责赔偿哦,」卢问言忽然从后面出现,倦倦地叼着一支烟对着从外套里滑出的眼镜说到,「你找小白给你报销。」
「卢长官,请您不要叫我小白。」
「小白怎么啦,小白多可爱,谁家没养过一只小白啊。」
白礼一不和卢问言贫嘴,后退一步将眼镜捡起,然后递到只来得及拾了外套的左祐面前:「抱歉。」
虽说不知道这罪责是否应该被判给自己,她还是道了歉。
左祐用手臂和身体夹住外套,抬着手把松开的领口收紧,她犹豫地看了一眼那副躺在白礼一手心里的眼镜,咬了咬下嘴唇,从两人中间抽身出去:「不用了,反正已经用了很久了,我再去配一副就好。」
「这样么,」白礼一垂下眼,将手缩了回去,「那么需要我帮你拿着东西么,外面起风了,请将扣子系好。」
左祐莫名地感觉到一阵不自在,却也没有精力去琢磨原因。这两个女人反差太大,加上方才发生的事情,让她相比于思考更希望能尽快离开。于是她只是自我保护地进行了客观强调,没有正面回答白礼一的话:「我朋友很快会回来。」
「您朋友是警局的人么?」白礼一仍然站得像一棵僵直的树,盘问犯人般继续。左祐不悦地压下眉毛:「不是。」可白礼一仿佛一点也感受不到对方的不快,听罢从西装内袋中取出警官证来:「那么我需要询问您到警局来的原因。」
左祐的心情已经因为这样的对话降到了最低点,被人剖析并非她喜欢的,在这件事上就算说她是双重标准她也不会让步;况且白礼一明明带着工作牌还特意去掏证件给自己看这种古板的行为也令她不得不花心思去在意,因而更加烦乱。于是她换上了平日待人的戒备,语气生硬且消极地说:「不关你的事。」
「不好意思,我回来迟了。」
程向南在寂静空间中响起的声音丝毫没有令左祐感到刺耳,她盯着白礼一纹丝不动的脸向旁边退去,在与程向南平行后立刻缩进了友人身后。
「小祐?」程向南用浮夸的演技发问,然后向白礼一和卢问言笑笑,「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实在是认生。」
卢问言挠挠头,似乎也有结束这场面的意思:「小白你是来堵她的还是来找我的啊?」白礼一此刻才刚想起来似的回复:「是来找您的,卢长官。」「那快点进来吧。」卢问言听罢直接按住白礼一的肩膀把人拽进房间,关门前又探出头来冲走廊上的两人挤挤眼:「如果有需要,欢迎下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