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被发现的地点位于郊区,远离相邻两座城市,却又处在公路旁边,说是不显眼但也引人注意。现场被重案组戒严起来,连带着周边的树林圈出颇大一片范围,白礼一和左祐驱车前往,隔着很远便被巡警拦住,本以为说是让下车步行进入,没想到另有原因。
「您可以进去,这位小姐……我不能决定。」
文野提前为左祐准备了一份文件以便让她能够顺利进出案发现场,不过这种文件过于特殊,即使盖着局长的大印下面办事的人也不敢贸然认下,只能从无线电里联络可以付得起责任的人过来。
所谓冤家路窄,左祐看到曹宇的脸时就知道一定不止自己这样想。曹宇本来还没什么表情,一看到来人便臭起了一张脸,摘下检查手套揉成一团塞进夹克口袋里,顺手换了盒烟出来。「这案子重案组接了,不过是普通刑事案件,不劳特殊行为小组大驾。而且这还有个根本算不上……咳……」他开口便是满嘴的火药味,瞥着左祐把烟放进嘴里却在看向左祐身后时吞下了即将出口的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左祐自然知道自己身后站的是谁,她不回话,也不再看曹宇,只是顺下眼睛,很自然地向斜后方退了一步,躲进了白礼一的背影中。
白礼一偏过头用余光看看她,扭头展开手里的文件给曹宇看:「左祐小姐现作为临时特派调查员参与特殊行为小组相关工作,手续齐备,如有疑问请致电文野组长,或向局长本人询问。另外,特殊行为小组有权进入现场查看,无论目前案件是否定性。」
曹宇脸黑了大半,无可奈何之下怒极反笑:「特殊行为小组的特别调查员,你们组长还真是喜欢搞这一套啊。」
「以组内解决案件取得的成绩,有这些不同于陈旧规定的行为也无可厚非,组长是这样说的。」
也不知道白礼一是真的在进行解释还是对曹宇发出嘲讽,总之这话是气得曹宇直接掐灭刚刚抽了两口的香烟丢在地上还补了一脚:「是是是,请进啊,我哪里敢挡着你们。」他抢过白礼一手中的文件拍到旁边巡警的胸口上:「小冯,你给我一级一级地去核实,有任何手续不到位的话我要到他们小组兴师问罪。」
左祐这时才从白礼一身后闪出来,仍然不看曹宇,直直往前走去,白礼一伸手帮她撩起警戒线,她连头都不低一下,就那么直接自顾自走向现场。白礼一朝曹宇点头示意,道了句「打扰」,便追了过去。
曹宇看着两人的背影吐了下残留在嘴里的烟草渣子,又抽出只烟来点上:「呵,猎犬还认了新主人了。」
取证已经进入了收尾的阶段,从现场摆放的号码来看,采集到的证物并没有多少,警戒线的边缘警察正在询问一个男人,一些好事的人远远地围观着。
「今天凌晨一点左右,一名住在附近镇上的男性因家中羊走失沿着公路寻找,结果在路旁的发现了受害者。当时受害者只穿着背心和内裤,身上布满伤痕,目击者立刻报警,约十五分钟后最近镇上的警察赶到,在确认受害者情况后通知市警局,并叫来救护车将受害者送往医院。」
白礼一埋头读完记在手册上的案件情况,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左祐,左祐戴着双大小很不合适的手套,揪住被证物牌标注的白色女士毛衣的一角将它拎起,来回转动着查看:「这是受害者的么?」「证物都还未来得及送检,目前还不确定。」「有血渍,可能性很大吧。」「有可能。」「……」
白礼一的说法很严谨,一副丝毫不相信直觉的唯物主义做派。左祐放下证物,起身环顾四周:「平常的取证也这样慢么?」「不,公路上受害者留下的痕迹很短,警方只能尽可能地搜索周围的所有区域,这种树木和杂草覆盖的地区烟雾弹很多。」「诶……」左祐应了一声,没有在意的情绪,「我还以为这种时候叫警犬来闻一闻就能找得到。」
「……」白礼一合上手册,虽有短暂的沉默但是没有被左祐的隐喻冒犯到的样子,「这两天警犬队去其他市参加比赛了,还没有赶回来。」
「是么?」左祐挑挑眉毛,「先说一句,我可代替不了警犬啊。」
她听过白礼一的名号,但不知道那称呼是好意还是恶意的,也不清楚由来,于是便做了一些微小的试探,白礼一表面上对此似乎没什么反应,她便想开口明了地去问,却又突然讨厌起对别人探求过深的自己而放弃。
「案子暂时还未定性,也许不是特殊案件。」白礼一并未偏离正题,「有什么头绪么?」
左祐摇头,脱下手套来丢在一旁:「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现在这个时节深夜已经很冷了吧,为什么她还要脱掉这件可以御寒的毛衣呢?啊,如果检测结果显示这衣服不是她的那就另当别论了。」她想把手插进卫衣的口袋里,却又迟迟没有去做,「这里没有可以洗手的地方么?」
白礼一停下记录的手,招呼一旁的警员过来问了两句,指挥对方捡起左祐丢掉的手套后带着左祐往远离公路的地方走,大约走了200米,一条人与动物踩出的小路出现,不远处有一根接入地下的水管。
地下水很凉,左祐洗了大约三分钟就被冻得手指发僵,倒吸着气活动着想要让血液回流。「冷么?」白礼一拿出纸巾来替她擦干手上的水,然后用双手抱住她的手帮她回温,「放心,我的手是干净的。」左祐没挣扎,任由白礼一充当暖手宝:「我只是意外你的体温居然这么高。」「不然呢。」「还以为你是冷血动物。」「冷血动物会捕食小型动物的。」「你在内涵我的身高么?」「不敢。」
脚步声传来,白礼一飞快转身,把左祐护在身后的同时手准确打开了腰间的枪套。站在那里的人吓了一跳,赶忙举起手来,左祐眯起眼看了看,很快就认出那是刚刚在案发现场被问话的人。
「什么人?」白礼一冷着一张脸,像是下一秒就要掏枪射击一样,对面的男人慌张地亮出身后牵着的绵羊,想要再次降低自身的危险系数:「我,我只是路过的,我家住在南边的镇子里。」「身份证拿出来。」「放在,放在家里没带。」
左祐看不止是人,连羊都被白礼一吓得发了抖,便开口劝阻:「喂,他是刚刚在现场被警察问话的人,是证人吧。」「证人不带身份证么?」白礼一用左手拦着左祐,右手仍然警戒地压在配枪上。「我昨晚报案的时候已经登记过身份证了,今天我只是来领回我的羊啊。」男人欲哭无泪,向勉强从白礼一手臂间露出双眼睛的左祐投去恳求的讯号。
不是呢……
左祐淡定地进行了「确认」,拽拽白礼一的衣袖,待白礼一侧下脑袋后在她耳边说到:「不是这个人。」
内心除了恐惧之外没有其他情绪,这样「单纯」的人不会主动去做出大的恶行的。
白礼一回头收到左祐递上的确认的眼神,这才移开放在枪上的手。「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她吩咐男人,「我们要问你一些事。」
左祐算是明白文野为何不让白礼一做走访的工作了,就这个生硬的态度,若是找到她门上她不但不会告知事实还有可能会因为不爽而指个岔路。
「你们镇子离得近么?」左祐也不擅长和人交流,不过她希望能得到些不同的线索,只能硬着头皮询问。
「只能说不算远吧,有时放羊会到这边。」「在树林里放羊?」「是,附近牧羊的有好几拨,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冲突,我宁愿走远点。」「昨晚也是?」「昨天我是上午来的,中途家里有点事就急匆匆赶了鬼区,晚上才发现这家伙不见了,又跑回来找的。」男人用手指指站在他腿边的羊。
「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么?对受害者的女性。」「我是沿着树林一路找到路上的,有些羊受了惊吓会乱跑,我担心是不是被车给撞了,然后就看到那个女人。」「她当时穿着毛衣?」「没有,我听到□□声才看到她趴在路边,问她的时候她反应很激烈,吓得我以为遇到鬼了。后来发现她身上好多伤口还在流血,就马上报警了。」
问到的事情和白礼一手册上的大同小异,左祐又问了些有的没的,就让男人走了。
「凶手的气息呢?」「没有,但总觉得有什么关联我没注意到。」
左祐将手放进卫衣口袋中,望着男人走远的身影,那只绵羊被用一条很短的绳子牵着,只得紧跟上人类的步伐。
「我说,绵羊一般几月收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