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前白礼一接到了苏北传来的简讯,说是受害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因为情绪十分不稳定而被紧急转移到了精神类的专门医院继续之后的康复治疗。
「多半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吧。」左祐把副驾驶的座椅放低,半躺着懒洋洋地说到。「现在似乎还不能进行问话的样子。」白礼一按下手刹按钮,再次确认了车门是否锁好,「要送你回家么?」
左祐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又睁开:「昨天交了稿子,今天没什么事情可做,而且公寓电梯似乎在维修。」「那么去组里?」「证物都送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在检测么。」镜框夹得鼻梁有点疼,她四处看看,坐起来打开安置在前挡风玻璃内上方的眼镜盒,却只找到一副墨镜,没有看到眼镜布。
「你会戴墨镜么?」左祐好奇地拿出那副墨镜,把它放在白礼一脸前比划。白礼一踩着刹车,还在等乘客告知目的地:「在检验科,卢长官那里。我平时不戴墨镜。」「卢问言?」左祐撇起嘴,做出个嫌弃的表情来。「是的。」「别人那里查不到么……」「看记录本案是提交给卢长官了。」
左祐不想见卢问言,但这时再说不去倒像是明示她还怕卢问言似的,因此她把墨镜扣到自己脸上,打算着到时再找借口只让白礼一去要分析结果。
「诶?」可记忆忽然对上轨道,左祐扭头,对她来说偏大的墨镜掉到了鼻尖上,「你们去找她拿证据,算是正常工作行为吧。」白礼一颔首:「是的。」「那,就是……那个……」左祐犹豫着不想明说,「会有什么,奇怪的要求么……」她越说声音越小,也不知道白礼一能不能听清。
「你是说画素描的事情么。」白礼一的声音淡定得仿佛再说喝水吃饭之类的事。「……」左祐想起那天为了要资料被卢问言要求脱掉上衣做了半小时模特,并不觉得能平常心对待,下意识之间抬手攥紧了卫衣领口。
「啊,」这是白礼一也记起了那天在卢问言办公室门口与左祐见面的场景,「你那时候是……」她的眉头忽然就拧了起来,一脸严肃地盯着左祐抓着领口的手,「她看你那里了。」
出现了,这个人的占有欲。
左祐感觉那明白的目光像是要咬开自己的衣服撕扯掉被人审视过的皮肤一般,默默翻了个白眼,摘下墨镜丢进白礼一怀中。
「戴上,然后开车吧,我们一起去检验科。」
她不确定白礼一对她抱有的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反过来说她连她对白礼一的感情都很模糊,但是那份炽热每每都重重灼烧着她这件事,她很清楚。
「我平时不戴墨镜。」白礼一被分走了注意力,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左祐重新缩回座椅里,不去看她:「戴吧,我觉得好看。」
卢问言怎么也不会想到,放下刚刚泡好的咖啡打开门,看到的画面居然是带着墨镜的白礼一。
「你大晚上戴墨镜干嘛?」卢问言忍不住发出一声质朴的疑问,然后才看到白礼一身后还跟着个有点面熟的小不点。听到问题的白礼一回头看看那女生,对方很头疼似的躲开了两人的目光。
肚子发出抗议声,苏北抬起头看看表才发现时间已经步入本日最后的阶段。
脑中没有饿的想法出现,午饭也是用茶水间的零食对付过去的,说得再明白些就是今天还没有吃一顿正经的饭。
文野和武策整日未归,白礼一跟着左祐走后也没有回来,苏北把最后一盒卷宗摞到右手边,长舒了一口气,以一个懒腰来结束今天的工作。
其实她在档案处时做的事和现在这些差不多,每天对着数不尽的文字、数据和图片,比起面对活人来更多和这些刻板的事物相处。不过事情的表和里总是存在很大的区别,现在文野安排给她的工作是具有目的性的,是因为想要得到某一结果而需要她进行相关的工作,这对她来说必然有所收获。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出众之处,总而言之就是「所谓」的普通人:相貌平凡,人际交往能力一般,也没有才华可说,最能算得上有些特殊的也就是她的记忆力要比一般人好一点。
从小学担任图书文员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了这一点:不单单是哪本书放在哪个区域这么简单,每本书的编号、入库日期、甚至是前一位借书人的名字她都记得很清楚,就像一个庞大的图书馆一样,用最古老的方法一笔一字记在纸张上。但,也只是存储而已,等到书页翻了黄都没派上什么用场。
直到进入高中她才开始使用这种她不认为是天赋的东西。她不再死命地去学习课本知识的原理,而是不断地购买各种各样的习题集,所以即使她在某些学科并不开窍,就高中的程度来讲,也可以以相当优秀的成绩进入大学,而她最终选择了警校。
长时间的伏案让苏北的脖子发了痛,她硬撑着把整理得到的情报录入电脑,并以邮件形式发送给文野,往后倚上椅背的时候听到脊柱发出「咔咔」的响声。
「好痛……」
不仅是颈部和腰部,连眼睛也酸痛发胀,她拿起水杯,从重量发现咖啡早已见了底,于是打算去清洗杯子顺便拿瓶矿泉水来喝。起身时太阳穴有一瞬间的刺痛,她用手撑住桌面稳好身体,本想先这么站着缓和一下,怎料办公室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敲响了。
条件反射一般,她硬着头皮朝门的方向走去,那基本路的时间计算过似的刚刚好,待她抓住扶手要向外推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力。
「小心!」
幸运的是,她没有用脸去亲密接触门边与地面;不幸的是,她硬生生栽到了别人怀里。
虽说对方因天气变冷而在毛呢大衣里面穿着的高领针织衫阻断了肌肤相亲的可能性,但那绵软的形状却让苏北在抬起头和来人对上视线的同时瞬间羞红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疼!」苏北被吓得连连后退,又忘记了办公室的门会回弹而再度将后脑砸在了大门上。
「哇哇哇,你没事吧。」直到苏北泪眼婆娑地被对方扶稳,才看清这个十分亲切地问候她却让她万分尴尬的人是谁:「程,程小姐……」
头发新染成浅棕色的程向南歪着头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些许无奈的笑:「没想到特殊行为小组的迎客方式也挺特殊的啊。」
苏北感觉脸像被塞进了火炉一样烧得快要变成岩浆了,急忙躲开程向南的目光去看地板,可目光向下的过程中又路过程向南的胸口,那优秀的记忆力应对短短十秒之前的事情更是不在话下,大脑的齿轮直接就卡住了。
程向南看着面前这通红着脸盯住自己胸口发愣的女孩,抬起左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苏警官?」「啊?在!」苏北意识到又失态了,慌乱之下干脆闭上了眼,还顺带并脚立正行了个礼。程向南被逗得笑出了声,没放下的手直接向上移动替苏北理了理弄乱的刘海:「我买了点心,要不要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