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星期三。
*
何鹏想了一夜。他毛毛躁躁,得罪过不少人,被整蛊也说得过去。
半梦半醒时,他梦到了孙明磊。
他惊醒,下床去撕烂了那张卡片。
一大早,何鹏顶着两个黑眼圈,进去教室。他在柜子前停住,不太敢去开柜门。
曾茂喊:“何鹏。”
何鹏顿时僵滞,但下一秒,故作轻松:“早。”他打开了柜门。
一张白色卡片静静地放在里面。
何鹏的脸色煞白,立即给何冠打电话。
*
这时的何冠,也刚好开了柜子。
巧了不是,他的柜子里也有一张卡片。
苏迁凑过来问:“这几个意思?”
何冠面色沉静,一言不发。这又是和北记剧场的那批印刷品。他觉得哪里不妥,但一时说不上来:“对了,我们班还有谁收到这个吗?”
苏迁摇头:“曾连喜、高晖,现在是你。这是在玩‘轮到你了’的游戏?”
“曾连喜和高晖已经是上一轮了。”何冠想了想,“这一轮是不是由我开始?”
高晖睡眼惺忪地进来,懒洋洋地打招呼:“早。”
苏迁转头:“高晖,舞台剧有续集了。”
“什么?”高晖看到了何冠手里的卡片。
何冠苦笑一下:“轮到我了。”
高晖的慵懒姿态一扫而光,他变得玩味:“你也收到了?”
“对了,曾连喜今天值日,来得很早,不如问问他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苏迁说,“不过上次我值日,高晖的柜子已经被放进卡片了。”
“可能是学校流行的整蛊游戏吧。”何冠轻描淡写。
“说不定以后这个卡片就替代情信了。高晖之前有个撞车误会,有人蓄意报复,还情有可原。但你又没招惹谁。”苏迁顿住,“哦,对了,班上除了你和高晖进去集训队,剩下的是其他班的同学了。”
“嗯,可能是集训队里的恶性竞争。”何冠回座位了。
高晖走到自己的座位:“早,本来今天想帮你一起值日,但是睡过头了。”
“没关系,我一个人忙得过来。”曾连喜问,“剧本的进度怎样?”
“差不多了。”高晖没什么精神,“我写一个起承转合,其余细节都交给何冠去填充。”
“你昨天没睡好?”
“天气凉了,我舍不得离开被窝。”高晖抹了把脸,“对了,你想不想参加舞台剧?你有兴趣的话,我给你安排一个角色。”
“我就算了,我不是表演的料。排练很花时间,我如果太晚回去,舅舅舅妈会念叨。”
“嗯。”高晖坐直了,见到前面的何冠还在研究卡片。
高晖不经意看了曾连喜一眼。
曾连喜低头看书。
高晖没说话了。
*
中午几人去吃饭,半路遇到了何鹏。
何鹏先是见到何冠,之后就是曾连喜。
可能是因为曾连喜尤其碍眼,何鹏远远见到,就停住不走了。他一脸阴沉,罩在树下的阴影里。
他就不明白了,曾连喜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为什么没人发现他的真面目?
何鹏大喊:“哥。”
何冠走过去,两兄弟罩在树影里。
何冠问:“吃完饭了吗?”
“还没有。”何鹏抬起眼,“哥,我又收到那张卡片了。”
何冠用食指把滑下的眼镜推上去:“嗯,今天我也收到一张。”
何鹏瞪大了眼睛:“你也有?”
“你是不是又调皮了?”何冠与同学间的关系还算亲和,一般来讲,恶作剧不会戏弄到他的头上。两兄弟同时收到卡片,何冠不得不怀疑,对方是另有企图。
何鹏抖抖唇。这一刻,他突然对上了不远处曾连喜的眼睛。他问:“哥,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何冠:“我想不到,我们两兄弟得罪了谁。”
“不一定得罪了人,有些小人就是没来由地报复社会。”何鹏边说,边向曾连喜瞄。
高晖耳尖,问:“谁是小人?”
何鹏哼了一声。
何冠解释说:“何鹏也收到了卡片。”
苏迁愣了:“初中部也玩这个?幕后者不是我们班上的人吧。”
高晖:“小把戏而已,你们又没做错事,不怕他。我当初就很坦然自若。”
何鹏本想训斥校园坏风气,但整个事件是他哥起的头,他没了立场。“我觉得恶心。”
曾连喜全程沉默,平静无波。
*
曾连喜在舞台剧里的角色是男主角的同桌,他在剧中的戏份很少。除了开场被放错卡片,之后就没他的事了。
剧本的初稿是高晖写的,他知道曾连喜偏好低调,这样默默当一个路人甲,是给班级最好的贡献。
曾连喜刚从更衣室出来,忽然被一个女同学堵在了门口。
隔壁班也有元旦节目,他们的是小品,听说是粉红泡泡类型。
女同学穿着花花的蓬蓬裙,眼睛亮晶晶的,冲到曾连喜的面前:“你是曾连喜?”
他轻轻点头。低下眼,没有直视女同学的笑脸。
“我果然没有认错人。”她向前一步。
他后退一步。
女同学大概是个自来熟,再上前半步。
曾连喜退了三步:“有事吗?”
“你很容易害羞啊?”女同学爽朗地笑起来。
“我先走了。”他不是害羞,他只是不喜欢与人亲近。
女同学又把他拦住:“我刚刚看了你的表演,很棒啊,是以前学过吗?”
他哪有什么表演,木然当背景板而已,谈不上演技。女同学摆明是睁眼说瞎话。
“没有学过,我有急事,先走了。”他的脚步加快。
“等等,曾连喜,我是隔壁班的,不如交个朋友呗。”
曾连喜头也不回,走下楼梯。之后又慢了步子。
楼下的高晖靠着墙边,向他笑。
曾连喜眨眨眼:“你在这里多久了?”
“刚来一会儿。”高晖的双手插进外套。
“哦。”曾连喜向上望了一眼。
高晖跟着看过去:“听到了。”
曾连喜略有尴尬。
高晖却笑:“我就说嘛,你要是个性张扬,那也是万人迷的特质。”
“就一个,不要夸大其词。”
高晖一手把人拉过来:“我不是人啊。”
高晖把话说这么直白,还是第一次。但曾连喜想,他又有什么值得呢?他向往阳光,人都渴望向上的力量,他似乎没有。“为什么是我?”
“别人的话,可能因为你的长相,但我吧,觉得你像一株野草。”从初识开始,高晖就知道,曾连喜不如外表孱弱。他看王昊圆的眼神,尖锐,甚至蔑视。
他的一切都隐藏在他安静的外表下。
曾连喜惊讶,高晖会说出野草。
这是不是一种默契?
野草,是他在派出所写悔过书时,心底晃过的自我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