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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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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皎月高挂,启明星亮,启明村张贵章家灯火通明,村主席和大祭司都在,村民们都围在张贵章家边,张贵章家门口放着一口棺材。

“时间差不多了,把胡雨带出来。”罗娣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罗盘,罗盘上原本不停转动的指针在这一刻停下来,说明时间到了。

张贵章从里屋带出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婚服,是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古式婚服,手上绑着麻绳,粗糙的麻绳把她的手腕磨破,干涸的痂上又裂开,冒出新的血珠。

“娃儿,乖啊,等会儿别出声,出声不吉利,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儿媳妇了,睡一觉就好了,乖。”张贵章蹲下来,摸着女孩的头发,把她额头边的碎发绾到耳后。

女孩的嘴被黑色的胶布贴住,眼泪夺眶而出,看着张贵章,晶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是在哀求。

马红站在一旁看着,想上去阻止,但是看了看蹲在女孩身边的张贵章,眼神中透露出害怕,最终还是没有上去。

“快点,过了时间就不吉利了。”罗娣见罗盘上的指针有开始转动的迹象,催促着。

张贵章闻声站起来,牵住女孩手上绑着的麻绳将她往前拽,女孩拽住绳子不愿意往前走,张贵章转身,将绳子用力往前一拉,女孩力气不济,直冲冲往前栽去,眼看要扑在地上的时候,马红上去接住了她。

“胡雨,你相信我吗?”马红保住女孩,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叫胡雨的女孩身子僵了一下,以旁人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头,下巴碰到马红的肩膀,她感觉到了。

“一会儿你不要挣扎,他们把你放进棺材里以后就不会为难你了,会有人来救你的。”

马红说完朝站在自己面前的张贵章的身后看去,众多村民中,有两个穿着德昂族服饰的高个男人,站在墙边看着这边,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这边,所以他们俩没有被注意到,但是她看见了,是刚才白天来过村子里的两个警察。

沈骋和林彦之弄来了两件德昂族的服饰混进村子,跟着看热闹的村民来到了这里,而因为个子的原因,两个人只能站在墙边,借着墙稍微遮挡一下自己的个子,但当沈骋朝马红看去的时候,马红也对上了他的眼神,他明显地看到马红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他回点了一下。

看着张贵章家里贴着喜字,到处都是冥婚用的东西,冥婚这种东西,沈骋听说过,但是认知只停留在电视剧和电影中,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过。

“我带她去吧。”马红站起来,拿过牵着胡雨的绳子,张贵章本来不打算放手,但是看到胡雨在跟着马红走,而且他现在心里只想要赶紧把胡雨和张风冥婚入葬,便也没有想太多,把绳子给了她。

万朝看了一眼马红,继而环视了一下四周,沈骋和林彦之见他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往旁边躲了躲,好在他也没有注意。

“等等!”万朝在棺材即将盖上的时候叫停。

“万主席,怎么了?吉时快过了。”因为是村主席发话,张贵章只得恭敬询问原因。

只见万朝招了招手,村民人群中抛出三个人,手里拿着锤子和目测十公分长的铁钉。

“动手。”罗娣朝三人点了点头,三人朝女孩走去。

马红看着那十公分长的钉子,好像明白了接下去要干什么,跑到张贵章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来——

“贵章,不行啊!要是这么钉着胡雨,那她到底下见到小风的时候,身上都是血窟窿,会吓到小风的!”

那钉子得有成年人的一根手指粗,就这么生生地钉进人的身体里,胡雨不死也难活,马红本来在看到沈骋两人以后,心中升起的一点希望,被这几根钉子湮灭。即使刚下葬就把胡雨救起来,她都难活下来,更别说下葬以后还有很多仪式。

张贵章是一个思想老套的男人,在听到马红这么说以后,自己也犹豫了,毕竟在他的心里,自己唯一的儿子是最重要的,不管是生是死,都是最重要的。

“你懂什么!”万朝上去一把拉住马红,将她粗暴推倒在地上,“冥婚都是要把人钉牢在棺材上的,而且大祭司说这个女孩命硬,不多钉几根魂钉,她的魂会自己掀开棺材出来,到时候来找你们俩索命的时候,你们别求着大祭司给你们做法!”

马红好不容易晓之以情,才让张贵章动摇一分,万朝这么一句话,让她的那些都白说了。

罗娣上前扶起马红,握着她的手,道:“阿红,我知道你因为刚没了儿子,现在看孩子都不忍心,但是你不能有这种同情,不然你儿子在地下就只能一直一个人了,你百年以后下去,他会怨你的。”

说着,罗娣轻掐着她的手心,示意她不要再干涉了,全村的人都知道张贵章脾气一点就着,平常只要不顺着他心意的,他就对马红又打又骂,打得她身上没一块好地方,每次都要邻里街坊来拉架才停。

马红看了看张贵章,又往人群中沈骋方向瞥了一眼,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呜!!!呜!!!”胡雨已经是能明辨是非的年纪,也知道了刚才他们说的那些代表了什么,于是朝着马红的方向奋力挣扎,眼泪如珠掉落。但是一个十岁孩子的力气根本不足以和一个成年男子抗衡,马红眼睁睁地看着胡雨被连拖带拽按进棺材。

沈骋见此想要拨开人群冲上去,被林彦之一把抓住。

“放手!”沈骋想甩开林彦之的手,却被他掣肘,在原地动弹不得。

“别冲动!冷静点!”林彦之看着瘦弱,但是力气却不小,沈骋一下子没能甩开。

“我们现在两个人,也没带枪,这么冲上去别说救不了胡雨,我们也要搭进去,”林彦之道,“我们对这边还不了解,寡不敌众。”

沈骋紧握拳,然后放开,见他冷静下来,林彦之也放开了他的手,沈骋抽出手的瞬间,林彦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沈骋的体温。

“哐!”锤子声音响起,离两人不远处的棺材里,响起了女孩凄惨的叫声,因为嘴被贴住,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却尖锐刺耳。

沈骋抓着身边的墙沿,墙皮刷得并不服帖,嵌得他指甲里都是。

“盖棺!”

“下葬!”

最后两根钉子下去的时候,女孩已经没有了声音,不只是痛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没了呼吸,只见他们抬棺下葬的时候,棺材缝中还在渗漏着血,染红了放棺周围的泥土。

*

沈骋和林彦之两个人把棺材挖出来的时候,女孩奄奄一息躺在里面,已经痛得晕死过去,而在她的四肢上,钉满了钉子,沈骋尽管已经看惯了生死场面,但是眼前这种残忍的画面,还是令他背后冒出冷汗,人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医生!快点!医生!”天空冒出鱼肚白,旭日未升,安静的医院里充满了沈骋的声音,医生还没有上班,听到叫喊声最先跑出来的是值班护士。

“这怎么回事!快点!推车!”护士见沈骋抱着的女孩浑身是血,脸上因为夜班熬出的疲惫被一扫而空,瞬间就进入到了工作的样子。

“快去叫值班的孟医生!”

听到‘孟医生’三个字,林彦之眉头一皱,转眼看了看医院大厅的名字。

“市立医院......”

听见他喃喃自语,沈骋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林彦之摇头:“没什么。”

但是他看见远远跑过来的人,就认定了自己心里所想,是孟璟凡。

“家属去办理一下手续。”护士转头对沈骋道。

见沈骋愣住不动,护士抬高了声音:“愣着干嘛?家属去办理一下手续!”

沈骋这才接过话茬:“好。”

他转身朝挂号处走去,林彦之跟上,沈骋补完手续,和林彦之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以你的经验,胡雨这个情况,以后正常生活的几率有多大?”

林彦之看着沈骋,没有说话。

沈骋:“说实话。”

“几乎没有可能。”林彦之继续道,“四肢被铁钉穿过,初步估计腕骨已经碎了,其他......”

沈骋一拳打在医院的墙面上,咒骂了一句。

林彦之看着他:“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等等,把柄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沈骋听此,有些不解地看着林彦之,他这次是真的不知道林彦之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彦之看了眼不远处亮着的‘手术中’,环顾了一下四周,附在沈骋耳边低声道:“三年前那个警员突然暴毙,警局又潦草结案,我觉得我们可以从他的案子开始查起。”

“褚......褚岳?”沈骋皱眉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褚岳的名字,他的案卷他看过,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敷衍,警局像是急着将这个案子结案一样,所以案卷也很简单。

林彦之点头。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孟璟凡从里面走出来——

“彦之!这个女孩怎么回事?”

“姐,她怎么样了?”

孟璟凡摇头:“不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内,我能做的很少,暂时是止住了血,外科和神经科的主任刚赶到。”

孟璟凡在临州的时候就是妇产科医生,这次调任云南,依然是隶属妇产科,刚才沈骋他们来得早,今天刚好是她值班,但她能做的也很有限。

“虽然治疗不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内,但是依照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女孩以后想要正常生活的可能性......”

“几乎为零。”

*

沈骋和林彦之在确定胡雨暂时脱离危险后,回到警局后沈骋直奔刑侦大队长办公室。

云南分局的刑侦大队长叫田颖,是沈骋的顶头上司,沈骋虽然自己带小队,但是要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向她打申请的,沈骋来云南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没有和她真正意义上打过照面,关键是他们小队一直没被安排到什么任务。

“田队长,警局完全可以借着胡雨这件事进启明村进行搜查,而且我怀疑启明村进行非法妇女儿童交易,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查一查。”沈骋把自己的打算和田颖讲,但是等他讲完,田颖都没有要当即下通知进启明村的样子。

“田队长?”沈骋很奇怪,如果还在临州市,大队长听到这种事情立马就下出警任务了,但是田颖完全就是一副不想打理的样子。

田颖抬起眼看着他,道:“你联系上胡雨的家人了吗?”

沈骋一愣,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让季夏联系胡雨的家人,他不知道胡雨是不是女孩的真名,季夏在资料库对比之后,确定胡雨的身份,但是联系到现在,胡雨的家人都没有成功联系上。

田颖看出了他的犹豫,像是意料之中一样:“是联系不上吧。”

肯定句的语气,看得出来田颖在这样子的事情上,经历过多次。

田颖放下手里的笔:“小沈,启明村现在不是我们能动的,去年他们刚被云南授予文明模范村。”

“如果我猜得没错,是胡雨的父母把她卖给了启明村,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拿着钱带着儿子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即使现在思想教育做得很好,也还是会存在重男轻女的现象,而且在我们这里屡见不鲜。”

“难道就这么放任下去吗?”沈骋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了,只会怀着一腔热血地冲动,田颖这么一点,他明白了。

“不是放任,”田颖看着沈骋,从电脑主机地下拿出一叠资料,“是等待。”

她把资料推到沈骋面前,那叠资料上有电脑主机压着的痕迹,旁边没被压住的地方堆着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已经在主机下面压了好长时间了,纸张泛着黄色,看起来得有两三年了。

“你现在能找到的资料,都不算资料。想要铲除一棵参天古树,光砍伐枝桠是没有用的,必须连根拔起才可以,而现在最困难的,就是这个‘根’到底有多大我们还不知道,还有源源不断给它输入养分的是谁,我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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