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换做是谁都明白了话中是什么意思,但是沈骋刚才不会莽撞,现在也不会因为田颖的几句话而冲动。
“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我只是个缉毒小分队的队长。”沈骋职业地警惕起来,既然田颖自己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有行动,偏偏等他来了以后和他说这么多。
田颖笑了,道:“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去做。”
沈骋反骨上来,往田颖面前一坐:“那我偏不想做了。”
“因为启明村和你爸当初的案子,”田颖收起笑容,盯着面前这个脸色骤变的男人,“息息相关。”
*
从田颖办公室出来以后,沈骋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叠资料放在桌子上,他没翻开,纸面上还是那么多灰尘。
据他了解,田颖今年53岁,但是已经坐了刑侦大队长这个位置二十年了,当初在他临州市坐上支队长的位置的时候30岁,已经是被称作是最年轻的支队长之一了,而且如果他不调任,再过四五年他就可以做大队长,也就是田颖现在的同等职位,而田颖在33岁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大队长,并且这么多年一直稳坐这个位置,不升也不降,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阿骋?”见沈骋自从坐下来后就开始发呆,林彦之划着椅子坐到他身边,叫了一声。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沈骋往田颖办公室的方向看去,“田队长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林彦之听了这句话,并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只是接了一句:“隐忍才能干大事。”
沈骋没有深究过这句话,直到后来他才直到这句话对于林彦之来说是什么意思。
“我姐来电话了,说胡雨醒了。”林彦之道。
沈骋把桌子上的资料放进抽屉里,上锁:“走吧,去看看。”
林彦之看了眼抽屉,跟上沈骋的脚步。
*
他们俩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孟璟凡和两个医生正在说话。
“姐。”林彦之叫了一声。
“你们来了,”孟璟凡朝他们俩点了点头,“胡雨已经被她家人接回家了,这些是她家人还给你的医药费。”
“胡雨伤成那样,直接就出院了?”沈骋看着孟璟凡身后的两个医生,很年轻的两个男人,都戴着口罩,所以看不清晰长相。
“是她父母来亲自接走她的,他们开具了昆明的三甲医院调院证明,我们肯定是希望病人能得到更好的治疗,所以才同意转院的。”其中一个男医生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道。
“可是......”
“彦之,”孟璟凡上前拉了拉林彦之的衣袖,附在他耳边道:“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了。”
林彦之张了张嘴,后来还是没有说什么,侧头看着沈骋——
“阿骋,走吧。”
沈骋没说什么,双手插兜转身离开了医院。
“阿骋!”林彦之见此要追上去,被身边的孟璟凡叫住。
“彦之!”
林彦之只得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她:“怎么了?”
“别忘了你自己是去干什么的,你现在倒像是一个警察模样了。”
林彦之皱了皱眉,目光朝孟璟凡身后那两个男医生看去。
“自己人,别担心。”孟璟凡知道他在看什么。
“......”
“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警察,你要做的事情,比做警察重要得多。”
“......”
孟璟凡见他耷拉下脑袋,到嘴边的训斥话语不忍心说出来,于是道:“下不为例。”
林彦之盯着医院干净得反光的地砖,神色讳莫如深:“嗯。”
“去吧。”
孟璟凡和林彦之虽然异父异母,但是因为林彦之从小就跟在孟璟凡屁股后面长大,孟璟凡又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会宠着他,尽管这两年林彦之因为出去上学,孟璟凡又忙着工作,两人关系不似小时候那么亲昵,但孟璟凡还是会下意识维护他。
*
“阿骋!”等到林彦之跑出医院,见到沈骋一边打电话,一边在路边拦车,“冷静一点!作为警察最重要的就是冷静!不要情绪化!不能因为你目睹了一切而把自己带入到这件事情里,你是警察!”
路边刮来一阵风,吹起沈骋的衬衫衣角,将他的一头脑热吹散,脑内无限循环着林彦之刚才对他说的话:你是警察。
“走吧,”林彦之感觉沈骋脑袋上本来支棱着的两只耳朵耷拉了下来,“回警局。”
“阿骋......”
*
“阿骋?还不下班吗?”林彦之关掉自己位置上的电脑,侧头去看坐在自己位置边上的沈骋,他还在看田队长给他的那叠资料。
“你先走吧,我再看一会儿资料。”沈骋没有抬头。
林彦之看着窗外狂风大作,像是要有一场大雨,他犹豫了一下,道:“那你等会儿走的时候别忘记拿伞,外面快下雨了。”
“知道了。”
见他忙于看资料,林彦之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在他桌子上留下了自己的那把折叠伞,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轰!!!!’
夜空中响起雷声,夏天的雨夜总是如此轰动,闪电劈过夜空,照亮了原本昏暗的警局办公室,吸引了沉思中的沈骋,他抬头望向窗外,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警局门口不太高的几颗小树被吹得往一边倒。
豆大的雨滴砸下来,沈骋见身后的窗户没关,站起来准备关窗,放在桌子上的资料被风吹起,等他关上窗回来,便看见七零八落在地面上,于是顺手开了林彦之桌子上的台灯,弯腰蹲下去捡,捡完站起来的时候看到林彦之桌子上放着他家的全家福照片。
沈骋将手里捡起来的资料随手放在桌子上,拿起林彦之桌子上的全家福,仔细端详。坐在前面的两人看面容年纪应该是林彦之的父母,男人眉宇间和林彦之很像,想来是他的父亲,旁边挽着他父亲手臂的女人她倒是认识,是临州市著名的慈善家,名下有好几个基金会。
“没想到你母亲是孟韵......”
而站在二老身后的三人,沈骋都认识,最左边的是林彦之,照片上他寸头,还很青涩,还和现在一样瘦,全凭骨骼撑起衣服,中间站着的是孟璟凡,和现在的她没什么区别,只是头发稍微长了点,而最右边挨着孟韵最近的,是临州市警局局长的儿子,邢越。
“邢越......”
邢越出现在林彦之家的全家福上,这让沈骋倒是挺惊讶的,当初他进警局是因为邢局的关系,但是没想到他和邢局是这样的关系,看照片上邢越把手搭在孟璟凡肩膀上,他家和邢局家应该是亲家关系了。
沈骋笑了笑,把全家福放回原地,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资料,锁进抽屉里,拿起桌子上林彦之留下的伞,准备回宿舍。
“咔——”
正当沈骋准备关门的时候,听到了从档案室传出来不小的一声档案盒掉落的声音,沈骋没出声,放轻脚步声朝档案室走去。
“轰——”
窗外再次响起雷声,随之而来的是劈下来的闪电,档案室一瞬间亮如白昼,沈骋借着光将档案室内情况尽收眼底,离窗户最近的架子上的一个档案盒掉了下来,他走上前捡起来,看了看窗户。
档案室的窗户是从室内上锁的,窗户紧闭,没有闯入和开锁的模样,沈骋打开档案盒,是褚岳的那个案子案卷。
“都盯着呢?”沈骋故意放开声音,像是要给谁听到一样,“辛苦了,希望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早日找出真相。”
他嘲讽一笑,抬手将档案盒放回原来的位置,而在推进去的时候,他发现原本放档案盒的地方里面被塞了什么东西,以至于档案盒不能完全放进去。
原本嘲讽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伸手拿出放在里面的一卷东西,环顾了一下四周,打开那卷资料,里面是褚岳的尸检报告,当然这份尸检报告绝对不是档案盒里掉出来的,因为褚岳这个案子的档案沈骋全都记得,包括档案里面的那份尸检报告,但是这份尸检报告上面写的内容和档案里那份完全不一样。
沈骋从档案室走出去锁上门,把田颖给他的那些资料从抽屉里拿出来,装在袋子里随身带走。
“回来了?”
沈骋到宿舍的时候,林彦之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
“嗯。”
沈骋把怀里的资料放到桌子上,拿起毛巾擦了擦衣服肩膀上的雨水,低头间看见门口林彦之放着的鞋,上面沾满了泥点,湿透了。
“你回来的时候雨很大吗?”沈骋一问。
“嗯。”林彦之回得自然,“路上还正好打雷,没注意一脚踩在泥坑里了,鞋就湿了。”说着还指了指门口的鞋。
“哦,这样子啊。”沈骋看了看正在吹头发的林彦之,又看了看门口湿透的鞋,回想了一下宿舍楼下的水坑,没有说什么,拿着衣服进去洗澡了。
听见浴室的锁门声,林彦之关掉吹风机,转头看向浴室,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做的,在外面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人的动作,他收回目光,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一叠资料,拿透明文件袋好好地保存着,一点雨水都没有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