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板娘，”齐琛用眼神指了指梁瀛，“你弟弟？”
裴清端着碗走过来，将早饭放在桌子上，道：“对啊，我弟，齐警官这是改行当调查人口了？我可没有偷税漏税哦，也没有非法雇用未成年，我早上上楼做个早饭，让我弟给我看个店，不犯法吧？”
齐琛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一瓶波子汽水和烟，道：“不犯法，就问问，看你弟弟长得挺好的，和你一点都不像。”
“怎么就不像了，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裴清搂过梁瀛的肩膀，“多像啊。”
齐琛还真细看了一下，突然间感觉他们两个眉眼之间确实有点相像：“是，像！”
“饿了吧？吃早饭吧，我做了点粥先将就一下，等会儿吃午饭姐给你做好吃的。”
梁瀛顺着裴清手指的方向看去，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盘子和一个小瓷碗，盘子里是两个包子，瓷碗里是稀稀的米粥，还冒着热气。
“齐警官！你汽水没拿！”裴清抬眼看到收银台的桌子上放着一瓶汽水。
“送你弟弟喝了。”齐琛没有转头，推门的手挥了挥。
裴清手里拿着刚才齐琛留下来的那瓶波子汽水，看了看刚坐下来准备吃早饭的梁瀛，随后将汽水放到了梁瀛面前：“送你的。”
梁瀛看着这个花绿的瓶子，瓶口像是有一颗玻璃珠，瓶身上写的都是外文，他以前没见过这种样子的汽水。
裴清看着他一直盯着面前的汽水瓶子，开口道：“这是波子汽水，是日本很火的一款饮料，就是因为上面有这个。”
说着她伸手点了点波子汽水瓶子最上面的一颗晶莹的玻璃珠。
“我当时进货的时候看他们都在进，就试着拿了箱，”裴清从货架上拿了包榨菜，撕开来在梁瀛粥碗里倒了点，“没想到卖得还挺好，这周围只有姐一家有得卖这个汽水。”
“这个齐琛警官，”裴清指了指齐琛走远的方向，“尤其喜欢，三天两头就要来买两瓶。”
说着裴清把目光转到了还没关上的烟柜上，看到里面少了一包软中华，笑着拍了拍梁瀛：“不错，多卖卖烟，烟赚钱。”
梁瀛失神点了点头，目光一直盯着桌子上放着的波子汽水，突然又想到那天昨天他给自己的那五百块钱，等到自己发工资以后，一定要把钱还给他，听刚才裴清的话，他应该经常会来超市。
但是没想到在那天之后，再次看到齐琛是半个月之后了，这天他依然来拿了两瓶波子汽水放在前台桌子上，随后指了指烟柜：“来包软中。”
梁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手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到了8字开头。
梁瀛给他算好钱，出了小票之后撕下小票夹着零钱递给他，道：“你借给我的那五百块钱，我会还给你的。”
齐琛接过零钱和小票，听到他这么说愣了一下，而后道：“不着急。”
说着上下扫了他一眼，感觉他两颊比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长胖了点，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错，于是他开口道：“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梁瀛点头：“找到了。”
说完这句话，他才感觉有点不太对，说着他抬头对上齐琛的眼睛，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刚才那句真的是他在试探他。
梁瀛抿了抿唇：“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合法打工。”
齐琛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面前这个小了他几岁的男孩，道：“我也没有说什么啊，你不是帮你姐姐看店的吗？”
梁瀛被噎了一下，道：“对.....对啊。”
“别紧张，”梁瀛将小票揉了揉，投到了收银台里面放着的垃圾桶里面，把零钱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中，拿过桌子上的一瓶波子汽水和软中，边走边道，“我没有要查你，好好工作，别再偷东西了。”
“啰嗦......”梁瀛嘴里嘟囔一句，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另外一瓶波子汽水，朝门口喊道，“喂！你波子汽水！”
“送你喝！”齐琛的背影因为门口门帘的缘故，梁瀛看向他的视线被遮挡住，只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回答声，那声音明朗清脆，极具少年气。
这是......第二瓶了......
从那天之后，齐琛隔三岔五就会来一次，这样子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云南的夏天，不比北京的季节，云南的夏天来得更加早一点，早在五月份就已经将温度固定在了二十六七度，艳阳高照的天气可以把室外温度提高到三十来度，昼夜温差也不大，所以梁瀛早早地就将夏天的被子拿了出来。
裴清租给他的这个仓库是一个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虽然冬天会阴冷一点，但是到了夏季却也没有那么热，比室外温度还要低一点。
住在他楼上隔壁的是一个小老太太，老太太一个人住，看梁瀛住在这里久了，便每天在他出门的时候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两句话，一来一回之间，梁瀛和老太太也熟络了起来，因为自己没有晾衣服的地方，所以老太太会把她的竿子留给他一截，让他能够晒晒衣服晒晒被子。
短短的半年，梁瀛在这里感受到了前十八年在北京都没有感受到过的人际温暖，他不用再担心吃不饱，不用再担心晚上睡着睡着会被一把薅住头发拉起来，不用担心身上的钱被抢走，不用担心偷钱进警局......
晚上，齐琛还是老时间来，指针刚过八点，梁瀛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超市的开门和关门都是裴清负责的，而她每天都会让他在公交车末班车之前让他下班，今天也不例外。
齐琛结完账，用手点了点波子汽水的瓶子，对梁瀛挑了挑眉，示意这瓶是给他的，随后便朝外走去。
“姐，我先走了。”梁瀛见此，拿过桌子上的瓶子放进自己的包里，和裴清打了声招呼便匆匆朝外跑去。
正在和王泇打电话的裴清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都没来得及和他说句路上小心。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王泇见裴清不说话，开口问道。
“没什么，小梁今天急匆匆的。”
王泇沉默了一下，道：“他确定能用吗？”
裴清正在涂指甲，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停下手上的活儿，反而心情很好地又上了一层颜色，此时她左手中指上的红色指甲油比食指上的颜色更深。
“孟姐重点培养的人，不会有错，更何况......”裴清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后又将指甲油的刷子伸进瓶子里沾了点颜色，“他姐是梁潇。”
齐琛的脚步很快，等到梁瀛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去很远。
“等等！”
天气转热，街上夜市增多，晚上出来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梁瀛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嘈杂的人群中，并没有惊起很大的波澜，甚至淹没在夜市的人声鼎沸中。
但是这两个字却稳稳落入不远处齐琛的耳中，他闻声转头，隔着来往人群和站在他身后的梁瀛对视着。
“怎么了？”
两人其实这样隔着人群对望了许久，最后是齐琛先踏步朝他走去。
“我有钱了，可以把你借给我的那些钱还给你了，你方便和我去一趟我家吗？”
齐琛抬手看了看手上的手表，道：“行啊。”
尽管他抬手收手的速度很快，站在身边的梁瀛也看见了他左手腕上带着的手表，那是一只卡西欧的手表，表盘精致，腕带也没有因为沾水混色，指针内的卡西欧字样也没有糊掉，这是一只真正的卡西欧。
想到这里，梁瀛摸了摸自己左手腕上的手表，这块手表上次因为他洗手的时候稍微溅了一点水上去，已经不太准确了，他昨天刚去换了电子，修了一下。他刚才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已经注意到齐琛那块表，和他手上的是一样的。
“怎么了？走啊，带路。”齐琛感觉到梁瀛没有跟上自己，停下脚步往后看，见他摸着自己的左手腕，若有所思地低头走着。
梁瀛抬头看着他，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什么，放开握住自己左手腕的手，快步追上他——
“好。”
“你饿吗？”
两人还没走出夜市，齐琛就没头没尾问了一句，梁瀛看了看周边的小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晚饭裴清给他盛了一大碗饭，还用力压了压，到现在胃里还有点顶，但是他还是点头——
“有点。”
“想吃什么，哥请你。”齐琛拉过梁瀛的左手腕，手指抵在了他的表带上，两人往夜市深处走去。
八点正是人多的时候，夜市的小桌板凳都坐满了人，梁瀛没有特别想要吃的东西，但是还是陪着齐琛在一家烧烤摊后面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
“吃过这家烧烤不？”齐琛身上沾着人间烟火气，梁瀛身上也是，但是两人却沾的不是同一种烟火。
“没。”梁瀛摇头道。
他来这里这么久，每天除了看店搬货，没有做过别的事情，每花一块钱都要做好计算，衣服也很少买，因为夏天要到，他前两天才去贸易市场地摊上买了两件便宜的短袖。
“这家的烧烤料一绝，你一定要试试。”
说着齐琛起身去拿菜，梁瀛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宽肩窄腰，麦色皮肤，他突然感觉生活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