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牧言一惊。
他看着眼前的这行字不禁倒吸了口冷气,脸颊也随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不等他放好VR眼镜,手机就毫无征兆地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提示,太阳穴就隐隐犯疼。
这祖宗不会又惹什么幺蛾子了吧?!
此祖宗非彼祖宗,是童牧言去年刚接手的,被称为绘画界天降紫微星的——苏恬恬。
这位祖宗在艺术方面的造诣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随便一幅画就能卖出天价,更有不少收藏家不远千里,只为一睹她的作品。不仅如此,她还是阿尼戈尼绘画奖最年轻的金奖得主,一奖成名,荣耀加身,风光无限。
但是……
不可否认的是,她惹是生非的“能力”也非常人所能匹敌的!
虽然早在成为苏恬恬助理前,就听闻了这位大画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常识储备量被零,说话过嘴不过脑”的光荣事迹,可在他和苏恬恬接触的一年半内,苏恬恬却总能一次又一次打破他对“低情商”的认知。
现在回想起当初老板把这位祖宗塞到他手里时,那恋恋不舍又如释重负的表情,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了……
唉……真的是一言难尽呐!
童牧言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按下了接听键。
甜甜的声线从手机那端传了过来,“童童!江湖救急!”
声音嗲嗲的,时不时的带上了点小奶音,软乎乎的,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祖宗出什么事了?”
这一年来苏恬恬闹出的幺蛾子太多了,他也处理惯了。只要不闹到警局去,其他的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可偏偏越担心某种情况发生,它就更可能发生。
下一秒他就听苏恬恬直接说了句,“警局!快来救我!”
童牧言:……
他嘴角一个抽搐,墨菲定律承不欺我……
然而,等他火急火燎赶到警局时,却见他们家祖宗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好不快活地摆弄着她手上的那几个戒指。
薄藤粉的小卷毛软软的搭在她的小脑袋上,落日余晖撒在她身上,像是橙黄橙黄的小精灵在她小而翘的鼻尖上嬉戏打闹着,一双黑色的桃花眼熠熠生辉,衬得她整个人都更加精致软萌了。
见着童牧言,她还笑嘻嘻地冲他挥了挥手。
童牧言有点虚胖,赶得又有点急,下车到警局里头,短短十几步路,就被累到了。
他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道,“祖宗!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来警局了?该不会和别人打架了吧?”
话刚说出口,他就在心里默默的否定了。
就他们家祖宗这水平……吵架是有可能的,但打架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原因无他,只因为她嘴上功夫厉害,可手上功夫却弱的“惊天地泣鬼神”,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下,也就只敢“叭叭叭”地叫嚣一下。
“怎么可能?!”浑然不知道童牧言所思所想的苏恬恬,不以为然地甩了甩薄藤粉的小卷毛,半昂着脑袋,大言不惭道,“我出手的话,肯定打的他们连爹妈都不认识好嘛!”
童牧言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自信讲出这话,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没有直接接话,左看看右看看,在确定他们家祖宗没有磕着碰着之后,才追问道,“那你怎么会来警局啊!你不是在逛街吗?!咋逛着逛着,逛到警局来了?!”
苏恬恬往旁边挪了挪,给童牧言空出了点位置,才举起右手,食指拇指捏起又松开的比下了距离,“这件事情说起来还真不是一点点的麻烦……”
一小时前——
苏恬恬坐在沙发上,隔着玻璃,指指点点道,“这个,这个,这个……除了这三款,其他的都拿出来给我瞧瞧。”
柜员一愣,刚拿出了没几个,她就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纤细的手指上套着,得意洋洋地腾空比划了两下,“好看!”
但过了两秒,她又颇为无奈地看着剩下的戒指,有些惋惜地撇了撇嘴,嘟囔了句,“不过这人怎么才十根手指呐!这么多戒指带都带不过来,真是太浪费了~”
不过带不了,不代表不能买呀!每天轮换着带带,总是有机会带上它们的~
于是,苏恬恬大手一挥,笑嘻嘻地说道,“全要了。”
谁知柜员还没来及的将那些戒指打包好,店铺对面突然驶来了辆警车。
一瞬间,警车鸣笛声,响彻在这条狭窄的马路上……
对面是家刚开不久的小画廊,画廊的主人是位还在读研的学生。
她也曾去那家小画廊瞧过,那些作品远远瞧着是不错,却不经起细敲。
照她的话说,就是“在家里摆着玩玩还不错,但要当作收藏就不咋滴啦!”
不过好在,画廊的主人对自己的水平颇有自知之明,定价较低,倒也不缺客人……
但也仅限于不缺客人,像今天这样的“盛况”还是头一次见。
前不久她刚经过画廊时,就觉得人多的有点不可思议,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整条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现在……更是连警车都出动了。
苏恬恬不解地问道,“对面是出什么事了吗?”
柜员系着蝴蝶结的手一顿,她抬头看了眼,瞬间了然,“哦这家店啊!今天上午就开始闹了……”
除去那些花里胡哨的修饰词,言简意赅地概括一下,就是今早对面的画廊刚开门没多久,就有位自称是老板朋友的女生冲进了画廊。
不管不顾地质问画廊老板为什么要抄袭模仿自己的画作,还不经自己允许,擅自将那些抄袭的画作摆在画廊里售卖。
其实像这种画作抄袭模仿的比比皆是,但来这画廊购画的人里肯定是有些懂画会品画的人,只需要仔细辨认一下,就能分清谁早谁晚,闹成这副样子的,还真是不常见。
也就是这份不同寻常,引起了苏恬恬的兴趣。
她向前两步,透过玻璃门,草草打量了眼女生手上攥着的线稿和画廊里挂着的油画,恍然大悟……
不是那群购画的人鉴赏水平差,而是两名女生在争吵间早就将油画和线稿捏成了一团糟,皱皱巴巴的,很多细节也都因此变得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只能看出个大致的模样,线稿和油画相差无几,绘画的主体和构图什么的都几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没有上色。
油画是前两天刚刚摆在画廊里的,已经上色了,线稿虽然还没有上色,但落款时间却早在一月前。不过单凭这一点并不能直接认定先有的线稿再有的油画,毕竟这线稿的落款时间是人工手写的,又没什么人可以作证,不能直接被当作证据。
两名女生都憋着口气,不肯让步,就这早晚的问题,你一言我一语的。
真可谓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眼见那两人越吵越厉害,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附近的生意了,其中有位店铺老板对此很是不满,他心想着,“谁早谁晚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但是影响到我生意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他忍无可忍,也无须再忍,当场报了警。
报警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不巧的是他没说清楚状况,只是简略地概括成了句“吵架滋事”,以至于赶来现场的警察对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压根就分不清谁早谁晚……这件事情才会越闹越大,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苏恬恬歪着脑袋,两眼亮晶晶的,她暗暗想道,“难怪会吵成这样,不过想要分清谁早谁晚还是很简单的啦!只不过嘛……”
她才没兴趣淌这趟浑水呢!
毕竟前阵子一直忙着画线稿呢!累得很,好不容易画完了,想着出门溜达溜达,放松一下,要如果掺活进了这档子事,可不就是没事找事呢嘛!
天不随人愿,就在苏恬恬准备提着“战利品”转身离开时,却被一两名窝在那群吃瓜群众中,非常热衷于画展的人“逮个正着”。
其中一人说道,“咦?那女的是不是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画家苏恬恬来着?”
经她一说,一群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苏恬恬身上。
苏恬恬:……这关我什么事?!我不就随便看了一眼嘛!
她瞬间僵在了原地,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都已经被认出来了,溜是溜不掉了。
她转过身,冲着那群人甜甜一笑,没有多加推脱地拨开人群,捡起地上那早已不成形的两幅画,小心翼翼地铺在了桌上。
画廊里的油画,是一幅幅的成稿,色彩饱满,线条流畅。
而画纸上的却是线稿,线条凌乱,还没来得及上色,且有多处修改的痕迹。
再加上这油画的风格和画廊里其他画的风格差得还挺大的,难免有人会下意识的以为,这线稿是油画的草稿,先有的线稿,再有的油画。
只是……事实刚好与之相反。
苏恬恬伸出手,白嫩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油画,笑脸盈盈道,“是线稿模仿的油画。”
她解释道,“临摹画和原创画的画法是不一样的。临摹画主要修改调整的是细节,主体框架什么的都是在其他已经成型的画上模仿的。但是原创画呢!更侧重的是整体轮廓,构图手法这些方面……”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线稿中间几处多次修改,线条凌乱的地方,接着道,“线稿的线条看上去很凌乱,但是呢,修改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小细节,而且这副线稿给我的感觉就是,只有个壳子,没有特别的感情和灵魂,像是个…….嗯…?”
苏恬恬想了一会儿,愣是一个成词都想不出来,她只得道,“没有鸡蛋的蛋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