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接到郑直电话的时候还在梦里会周公,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极端人类——比闹钟起得早的和闹钟响坏了也起不来的,他和郑直正好一人站一边。
“郑哥。”徐望跪在床上,脑袋还是没离开枕头,手机音响里传出来郑直的咆哮从他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压根没有作用。
“赶紧起来,二十分钟以后市局见,去晚了李队让你写检讨。”郑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两只手拽着裤子往腿上套。
“知道了。”徐望强迫自己坐起来,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忍不住骂道:“靠,还不到六点,郑直我日你大爷。”
“那你口味可够重的。”郑直起身朝房间走去,对着听筒吼道:“抓点紧别再睡着了。”
勾陈一在床上摆出一个“太”字,眼睛紧闭着,嘴时不时撅一下,好像在做美梦。
郑直把空调被从勾陈一身上拽下来扔在他脸上,“起床!一会儿回你自己家睡去。”
“郑哥,你好粗鲁。”勾陈一把空调被扔到一边后坐了起来,胳膊撑在床上,上半身还是半倒的状态,“昨晚做梦都喊我名字,醒了以后就翻脸不认人。”
“那我在梦里也是要打你。”郑直看着勾陈一的上半身,肌肉很均匀,比当年照片里壮了不少,“收拾收拾,我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出门了。”
勾陈一一个挺腰站了起来,鼻尖直接敲在了郑直的下巴上,他眯着眼看向郑直,“打是亲,骂是爱。”
郑直向后退一步,五官都揪到一起,“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倒是挺恶心的。”
十五分钟后,郑直拎着垃圾袋出了门,勾陈一像小学生一样跟在后面。小区里有一个小花园,每天早上都有很多退休的警察在这晨练,郑直路过的时候好几个人和他打招呼,他一个个问候过去,从李大爷养的鸟到刘大妈的裙子,没有他夸不到位的。
“小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叫住郑直,“今早出来挺早啊。”
“赵局早。”郑直快走了两步迎了上去,“今天出任务,要早点过去。”
“叫什么赵局,都退下来多少年了,叫赵大爷就行。”赵国强拍了一下郑直的肩膀,眼睛却看向勾陈一,“这位是……”
“我朋友。”郑直笑了笑,“昨晚来我家借住。”
“小伙子长得挺精神。”赵国强揽过郑直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你师傅那个事和你说了没有啊。”
郑直干笑两声,“说了,说了。”
李富德真是个人才,媒婆队伍都发展到老局长这儿了,郑直有理由怀疑整个市局家属院都收到消息准备喝喜酒了吧!
“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知根知底的比什么都强,而且婷婷长得多俊呢,随她妈。”赵国强把手背在后面,“干咱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后方安定,你才能在前面大展身手,你说是不是啊。”
“对对。”郑直应承着,这些来说媒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他有时候想不通,两个人在一起,合适、匹配、顺应人生规律,这些理由都被放在“爱”之前,这和农场里配种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国强看着话是传到了,和郑直说自己要去买菜就先走一步,郑直看着赵国强的背影,心里琢磨等最近忙完了就和李富德摊牌,总这样下去他应付不来不说,万一真耽误了小姑娘那可是大罪过。
“没想到郑哥这么抢手。”勾陈一顺手从灌木丛上薅下一片叶子,“你师傅是谁啊?那个李富德?”
“不管你的事。”
“可是我也想追你。”勾陈一拉住郑直的手腕,阻止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语气也严肃起来,“郑直,我想追你。”
“那你想吧。”郑直从勾陈一的手里挣脱出来,“我们的事,五年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你大可以用在别人身上,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郑直的声音稍微有些大,路过的人朝他们这边侧目,眼看就要到市局门口了,在这僵持下去肯定会遇到熟人,到时候不好解释。他没等勾陈一说话就立马转过身去,刚要抬脚就又被拉住。
“对不起!”勾陈一跟上来,两个人贴的很近,“以前都是我的错,可是这些年我真的没有一天不想你,我和你说这些话不是让你马上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别把我推开行吗?”
一连串的话在郑直脑袋里炸开,这一早上他被这些事敲打地心烦意乱,处理感情并不属于他的长项,现在案子一点头绪没有,这种个人问题只会让他难上加难。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轻轻道:“你随便吧。”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勾陈一眼底的笑意冒了出来,他放开郑直的胳膊,背着手在郑直身后哼《甜蜜蜜》,激得郑直脚上像踩了风火轮,快步走进市局大院。
郑直刚进市局食堂的大门就迎面撞上刘法医和他那几个徒弟,身后还有一位没见过的男人,估计比刘法医小一些。郑直看见他们脸上的黑眼圈都要掉到苹果肌了,估计是忙着化验一夜无眠。
“刘法医早啊。”郑直站定在刘法医眼前,“检验结果怎么样了?”
“我是法医,不是法师,你要是着急去庙里找个算命的来。”刘法医瘪着嘴,要不是因为地心引力,他脑袋上的头发都要立起来戳穿大气层。
“别生气,我不是催您。”郑直把视线放在后面那个陌生男人身上,男人回应他一个微笑。
“还有事吗?没事别耽误我们干活。”刘法医气哼哼的,越过郑直就走了,他那几个徒弟像小鸡仔一样跟上去,留下后边那个陌生男人。
“我是环宁调过来协助刘法医工作的,我叫韩知行。”
“郑直,楼上重案组的。”郑直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副金边眼镜衬得人更加斯文,头发和指甲都被精心打理过,即使是熬夜工作,脸上的倦怠感也比其他的人少一些,凑近了后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沉木香水味,四肢非常修长,小臂肌肉有明显的锻练痕迹,儒雅、斯文这样的词仿佛生在他头顶一样。
“久仰大名,上次在环宁开会的时候我见过你,你在篮球赛上那个三分投篮很帅。“
“不敢不敢,就是友谊赛,大家实力都很强。”郑直摸了下后脑勺,“我这早上还得出任务,组里还等着我带饭上去。”
“行,正好我也要回去帮忙,过几天忙完了请你吃饭。”韩知行朝郑直点点头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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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窗口前,郑直弯下腰对着玻璃房里的阿姨喊话:“八个包子加两个卷饼打包,再给我装六个鸡蛋。”
“那个韩法医长得挺帅啊。”勾陈一站在郑直旁边,隔着玻璃欣赏阿姨打包饭菜。
“还行吧,不过派头够足的,和刘法医不是一个类型。”郑直昨晚没怎么吃饭,眼下确实有些饿了,注意力全集中在卷饼身上,压根没听出来勾陈一语气里的醋味。
“然后你就答应和他吃饭?”勾陈一歪着头,“我不够帅吗?”
“你有病吧。”郑直从阿姨手里接过包装袋,皱着眉看向勾陈一,他有时候实在不明白这个人脑袋里都装着什么,说出来的话和开盲盒一样,那些爆雷的款式总能被他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