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距离尸体发现已经过了17个小时。
整个重案组围坐在办公室的白板前看刘法医加班加点做出来的验尸报告,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都昭示着这个女人在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鉴定报告显示死者死于溺水,但胸骨和腿骨均有多出断裂,内脏也有破裂的情况,法医推断死者有从高处坠下的可能。并且刘法医在尸检过程中发现死者生前被注射过大量的毒品。
死者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是自己从高处坠下还是被人抛下?是谁给她注射了毒品?死者究竟是谁?
无数个问题在这间办公室徘徊,李富德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确认死者的身份。”
从昨天开始宋明明就在排查最近三天水库周围的监控录像以及最近是否有关于成年女性失踪的报案,刘法医提取了死者的DNA与东文市的DNA库进行比对,但并没有什么收获。不过郑直从刘法医那里拿到了一节从死者胃里发现的红色丝带,这是他们目前识别尸体身份的又一方向。
“我查了近五年本市和周边地区失踪人口信息,发现没有人和死者吻合。”宋明明抱着电脑,把屏幕投在幕布上,“水库附近的监控只能拍到马路,冲向石门山的只有一个摄像头,但是距离太远,再加上这两天天气情况比较差,目前来说一无所获。”
“山上的摄像头呢?昨天出警的时候我听现场的人说为了防山火所以封山了,那么山上应该也有一些摄像头吧。”郑直手机攥着一支笔,笔尖不停的有规律的点着桌面。
“瞭望台、卫星和雷达是森林火灾的主要监测方法。石门山上的几个摄像头是之前为了拍上山车辆的,但是因为型号太老,也没人清理,好多都被树叶糊住,并没有参考价值。”
李富德听完这些话身体忍不住向后倒,他揉着太阳穴,转头看向徐望和宋明明,“那节丝带大家有什么看法。”
“我还是倾向于丝带的指向和行业相关,死者从事的工作可能要接触丝带。”宋明明在购物网站搜索丝带字样,“这种丝带就是那种礼品包装用的,淘宝上十块钱能买五米。”
“尸检报告显示尸体上有很多陈旧伤痕,并且这些伤是不断叠加的,死者生前可能长期遭受虐待,我同意这个丝带是她生活中能接触到的东西……”徐望话说了一半被郑直打断。
“我倾向于这节丝带是死者的身份指向,一定是有特殊意思死者才会选择吞下它。”郑直双手交叉,胳膊肘立在桌子上,“我的想法是排查东文市的娱乐产业。”
“娱乐产业?”李富德把身体探出来,“你怀疑……”
“我昨天去王大爷那找了找思路,之前东文市乃至全国不是没有类似的案件,现在我们就有这么一份报告和一节丝带,对案件侦破来说就是一张白纸,我觉得这个思路可以用。正好楼下禁毒大队最近不是搞禁毒宣传月,回头让咱们的人和他们一起去,说不定能摸出点东西。”郑直拿起桌子上的激光笔,身体转向另一侧,那面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东文市地图。
“我的思路是从大的开始查,顺便走访城区中心的群租房和老旧小区,如果大家有从事相关工作的线人也可以去打听一下。”郑直用激光笔在地图上扫着,“金沙区的这个位置有礼物,世友两家高端会所,其中礼物是应该是东文市最大的一家,他之前隶属于东鸣集团,但是一年前被转手卖了,现在的老板叫吴三。”
“东鸣集团?”徐望说,“我一直以为东鸣广场是他们在东文的第一个项目。”
“说到会所你应该很熟,你那些富二代朋友平时不去吗?”郑直回头向徐望。
“自从我干了这行谁敢拉我出去玩啊,万一他们真要是干点什么也不敢当着我的面啊。”徐望把手机掏出来,“不过我记得我有一发小上个月刚在那过生日,好像找了挺多人的一起玩,还发了大合照。”
徐望在列表里搜索一个备注小胖的人,点开他的朋友圈,果然在上个月二十号有一张好几十人的大合影,看背景应该是在某家会所里。
“我靠。”徐望把手机放到宋明明眼前,让她把照片投在屏幕上,“你们看中间那男的左边搂着的那个女的手上是不是也有丝带。”
“这不就是瞌睡了马上有枕头。”宋明明把照片放大,发现好几个人手腕上都系了丝带,有男有女,而且颜色也不一样,“这有金色、粉色、绿色也没红的啊。”
“照片上没有不代表店里面没有。”郑直不愿意放过这点线索,“我们先去排查一些群租房,今天晚上咱们去礼物摸底。”
“就按照郑直说的办吧。”李富德双手交叉放在肚子前,两个大拇指不停地转,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东文市这两年经济发展比较好,借了环宁市的光和优越的地理位置,外贸公司都在这生根,城中心的地价水涨船高,有的地方等到开发商瞄准时已经拆不起了。现在这片地方变成了城中村,在一堆高楼大厦中间格格不入,因为房屋老旧设施也不行了,原房主很少在这住,基本上都租出去给一些来这打工的,大家都知道这里乱得很。
郑直有位线人叫徐梦迪,认识她的人都喊她Lisa姐。
Lisa姐是南方人,早年被人骗来东文市打工——在KTV里做陪玩,后来攒了点钱就在金沙区开了一家理发店。郑直去过一次,在那里理一次头发赶上他半个月的工资,但Lisa姐之前帮了他不少忙,为了照顾她生意,郑直直接把店里的名片塞给徐望,这高端的装修正好配他那些人傻钱多的朋友。
这次徐望去找Lisa姐,郑直和宋明明到城中村打听下失踪人口。徐望本来不太乐意,结果郑直说他那个气质实在是不亲民,看起来就是能承包鱼塘的主,那片租客虽然穷,但人不傻,他去走一圈说不定一无所获。
徐望换了身衣服大摇大摆进了Lisa姐的店,前台小姑娘一眼就认出他,招呼他上楼上VIP室。
“Lisa姐一会儿就到,您先吃点水果。”前台小姑娘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果盘和两瓶依云水,“望哥您稍等。”
徐望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玩手机,对着果盘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郑直,郑直给他回了一句不拿人民一针一线。
徐望摁下语音键,嘴里还嚼着一颗葡萄,“我一年在她这办十万的卡,这点水果就是那里面的一粒沙。”
“小徐总来啦。”Lisa姐人还没进屋,声音先飘了过来,徐望每次来这找她总有种看见王熙凤的感觉。
“Lisa姐最近生意不错啊,我看楼下都快坐满了。”
Lisa姐在徐望对面坐下,多少年都过去了,她还是喜欢穿包臀短裙低胸装,徐望每次看她都有点脸红,他一直好奇郑直到底是从哪把徐梦迪找出来的。
“托您的福,阿姨上周还带了姐妹来,我这账上又进钱了。”徐梦迪拨弄自己的刘海,眼里流出一些笑意。
“今天找你来打听点事。”徐望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上面是小胖那张在礼物拍摄的照片。
“你们这是把我当编外人员了。”徐梦迪看了眼照片,声音压低了些,“哎呦,这不是礼物吗?他家出事儿啦。”
“照片里有认识人啊?”徐望继续吃葡萄,他决定今晚回家也把晴王放冷藏里,真好吃。
“没有,我早金盆洗手了,和我一般大的这地儿不能要。”徐梦迪把照片放大指了指一个女生手上的丝带,“我认识这个,全东文就他们家人手上绑丝带。”
徐望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精神了,摘了一颗葡萄递给徐梦迪,“这丝带有什么意思吗?我看这男的女的都带,颜色还不一样。”
徐梦迪接过葡萄在手里攥着,“这个金色粉色就是小女孩带的,绿色蓝色就是男的带的,粉色和蓝色就是只陪玩的意思。”
“那金色绿色呢?”徐望盯着徐梦迪的眼睛。
“就是可以带走。”徐梦迪说话留了余地,她和徐望都心知肚明这个带走是什么意思,但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吴三的人要是查到她这,她就不用在东文混了,回老家伺候她那个吸血的弟弟吧。
“明白。”徐望想到那节红色丝带,“除了这几个颜色还有别的吗?”
“没了吧,反正我朋友圈见过的就这四个色,有几个大哥来洗头的时候和我讲的,人家开会所的又不是搞分类的,整那么多颜色干嘛啊。”
徐望点了点头把手机拿回来,他看着照片上的女人们,脑子里全是昨天看到尸体的画面,他感觉现在得到的信息已经高度吻合了,只差临门一脚。
“这里会提供那种服务吗?”徐望再次看向徐梦迪,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早晨开会时说的尸体的伤口是累积而来,他想到昨天看到死者的小腿,那种伤痕很像是鞭子抽出来的。
“哪种?”徐梦迪看着徐望坚定的眼神有点发懵,心里想人都带走了还要什么服务,今天徐望来她这打听这些事不会是纨绔属性觉醒要犯错误吧,她决定一会儿徐望走了给郑直通风报信。
“就是……有点变态那种,你以前见没见过那种客人。”徐望深吸了一口气,“就是打人才能让他有快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