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婷的手机为众人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在手里尚未删除的聊天软件中，姜婷和许多同样的女性加入了名为芍药的聊天群，群成员500人。
软件设置为照片阅后即焚。
但可以清晰的看到其他成员利用这个聊天群，互相发布有侮辱性的内容。
一个等级为零的新人进入群内。
新人尚未开口，群成员已经开始调侃打招呼，不到三秒钟，群聊天记录已经多达300以上。
“进群规矩，爆张照片出来让主人们看看。”
“+1。”
“+2。”
“...”
“+10086。”
新人听话的发了自己的自拍照。
“%￥#@……穿衣服的就你那张脸谁要看，脱掉。”手机屏幕外的恶意1号抬起手指冷笑着敲击着。
“——我只是想找份工作而已，我现在有点不舒服，我想退群了。”没几秒，新人发布自己的感受，要准备退群——
群里却有人突然发布了新人的身份证照片，举着身份证的照片，以及新人身份证地址小区门口的即时照片，甚至还有新人家人朋友在社交软件上的照片。
“——我们能找到你，就没想着要让你走。”手机屏幕的光，只能照亮恶意1号一半的脸：“10秒内，脱衣服，拍照，上传。否则，我不能保证明天你的家人朋友过马路会不会安全。”
“倒数开始——”很快，恶意2号已经开始接话。
“我们这个软件就是大家聊聊天赚钱。但是互相信任是肯定的，每一个进群的女孩子想赚钱都要发认证照片的，你不发照片说明你不相信我们，我们怎么能相信你呢。其实咱们软件阅后即焚，你发了之后也可以撤回的。”恶意3号已经开始充当白脸，劝解新人最后一道防线。
“5——”
“4——”
“废什么话，不发，我将你的头像放在女.优身上发到你们学校论坛，这年代，真假有什么意义，但大家都喜欢看到平日在抖音可爱的小张同学身材真TM有料，你喜欢的男生，一定很喜欢。”
“3——”恶意N号。
“2——”
“1——+放礼花的表情——”
黑暗中一双双恶意的双眼，贪婪残忍的望着单纯无辜的新人。
这里是道德的地狱。
在这里，单纯就是罪孽。
几乎是与此同时的，新人发来自己捂着重要部位的luo照。
很快，新人又撤回。
许令姿握着手机的手难以抑制的颤抖，她说不出话，只能抬眼望着身边同样气愤的陆湛。
从照片上，都能看出新人的委屈和悲愤。
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有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个女孩正赤身裸.体被网络上的言语攻击。
而作为警察的自己，想要查想要救，下车之后就连该走左边还是右边，都不确定。
事情没有完——
“就这，也不怎么样嘛...”
“就是，跟母猪一样...”
类似的恶意评头论足话语，宛如脏水一盆又一盆的泼来。
甚至，还有用新人刚刚的照片P出各种令人作呕的照片。
二次伤害。
——那些所谓的阅后即焚，不过就是骗取受害人信任的骗局。
“不要退群。”恶意1号发出消息：“这照片可是你自己发的，每天晚上八点登陆，你要是敢说出去，这照片我们当传单发。”
“现在，点击链接，进入另外一个群。”
许令姿看到对方发出的消息，和陆湛对视一眼，也跟着点击链接。
手机屏幕却出现禁止字样，提示内容是：非指定成员，无法进入。
就在她还在失望至极，网络的另一端恶意1号却像是发现了许令姿——
“姜婷，我让你舔公安局卫生间的地板上的照片呢？”
群组里的恶意，宛如一道一道看不见却又无法摆脱，令人绝望的刀，劈头盖脸的将平凡简单的受害者生活，搅成一团烂泥。
这哪里是在询问姜婷，这简直是在质问手机屏幕外的许令姿。
许令姿又惊又惧，手指一抖，姜婷的电话下意识掉了下去。
等到许令姿重新捡回来时，却发现整个群组将她踢出之后，消失在网络中。
短短几分钟，许令姿宛如洗过澡一般的浑身湿透。
“这件事，和姜婷自杀有关。但和我们正在查的凶案，有关吗？”许令姿望着同样咬牙蹙眉的陆湛。
陆湛沉默半晌：“当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只能说这件事归属扫黄负责，算是传播违法信息。”
“他们都找上我们了，还只是传播违法信息了吗？！都已经威胁他人生命安全，并且间接造成他人死亡了，还不够严重吗？！”许令姿被气到太阳穴突突的疼，只能倒在副驾驶生闷气。
“你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去找扫黄组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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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第一颗雨滴砸在了树叶上。
很快，被凉意压迫的热浪拂过人间，整个城市被暴雨倾袭。
许令姿坐在车里，望着被雨水砸到看不清前路的挡风玻璃，迟迟没有下车。
“陆队——”许令姿望着身边的陆湛，张张嘴却无法说出一闭眼全都是姜婷的脸。眼泪早已哭到没有，只能疲惫的叹气。
陆湛察觉到许令姿欲言又止，回过头想想，柔柔道：“今天不想一个人？”
“嗯。”许令姿低下头，内疚的点头——
如果自己早点看出来姜婷的言外之意，会不会她不会走这步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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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停在许令姿家楼下的停车场里，车身上的雨水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吵醒了整个停车场的灯。
踏入电梯的瞬间，呼吸到不同于外面紧张局促的空气，而是令人安心熟悉的空气，许令姿整个人变得软萌，将脑袋扎在陆湛的颈窝里休息。
陆湛丝毫未动，抬起手随意的拍拍她的脑袋。
“陆队。”正在洗澡的许令姿闭上眼睛的瞬间，浮现出姜婷的脸，立即吓到呼喊着陆湛的名字。
“我在。”陆湛站在卫生间门口，放下手机循声回答。
等到许令姿出来就要倒在床上，陆湛忙不迭的捧着她的脑袋：“先吹干头发，不然会头疼。”
“不用了。”许令姿浑身无力，只想倒下。
陆湛无奈的拿出吹风机——
“吵死了——”
最终，陆湛只能拿卫生纸，蹲在床边，一点一点将许令姿的头发擦干。
偶尔眼神掠到对方领口内向下白皙柔嫩的皮肤，下意识红了脸收回眼神舔舔干涩的嘴唇，继续为对方擦头发。
在无法抵御头发以及女子房间特有的香气之前，陆湛果断起身——
“睡吧。”
本想再次亲吻沉睡中的许令姿，陆湛用眼神拂过她的脸，就在触碰之际，又怕自此引发无法控制的热烈，只能强行压制自己的想法，起身离开房间。
一声惊雷划过窗外，也彻底惊醒了许令姿。
她睁开眼睛，看看手表，还不到凌晨五点。
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却不过半个小时。
许令姿整个身体随着自己翻身，骨骼发出困倦的咯噔声。
然而，每一次闭眼，都是恶意1号在群里如鱼得水的喷粪，以及姜婷最后一次战战兢兢和大家说的话。
“——我有选择吗？”
“救救我！”
“你为什么不救我——”
再一次的如水，却被梦中姜婷化身成厉鬼的模样吓醒。
直到起身，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许令姿整个人连脑袋都没有力气撑起，只能耷拉在胸口。
却无法睡着。
她走出卧室，打开冰箱——
“睡不着吗？”
听到冰箱的声音，陆湛从客厅沙发上醒来起身，声音还带着一丝迷迷糊糊，站在黑暗中望着许令姿。
陆湛没有穿上衣。
屋内虽黑，却能看到对方没有穿上衣，紧实的肌肉随着说话而起伏。
凛冽克制的声音落在空气，激起许令姿心脏颤抖，
纵使没有看清没有触摸，房间的空气已经升高了温度。
她有多想踏前一步。
“没事，我喝点东西。”许令姿望着对方心脏跳的巨快，她用足所有的理智才遏制想要冲向对方的心情。她下意识将酒藏在身后，面朝着陆湛一点一点朝卧室挪。
陆湛垂眼望着对方的小伎俩，却并没有说穿：“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先去局里。”
“...到时候再说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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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局，关于姜婷自杀，我昨晚在对方的手机里发现一些信息，你看看。”
第二天一大清早，陆湛来到市局和秦局做汇报。
秦局穿着制服匆匆忙忙出门做汇报，看到陆湛的出现，第一反应是：“车上说。”
等到在市局到省厅之间的路途中，陆湛将自己了解到信息全面汇报——
“秦局，关于姜婷自杀的案件，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传播违法色.情信息，而是胁迫她人，且受害者多得是在校想找兼职的学生，甚至是中学、小学生。”
“像这种非法的社交软件群组，他们的IP或者服务器一般都选在国外，追查起来非常难。”秦局看完陆湛录下来的群信息，重重的叹了口气蹙眉思索半晌，转过脸望着陆湛：“如果这件事搞砸，咱们市局的名声就完了，你的职业生涯也会受到影响，甚至没有那么多人帮你，你决定好了吗？”
“好了。”陆湛微微倾身，抬眼望向秦局，坚定而恳切。
“那就去做吧。”秦局抬抬手，闭上眼睛躺在座位上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