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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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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无息的夜最让人恐惧,尤其在薄凉的风中,总怕夹杂别的什么,这份多虑并非因为他们正处于杀人游戏,而是源自人类对黑暗的天然敬畏。

倏地,一道惨白光束刺透黑夜,实心圆状的光亮从公路移至深林,引领二人前进。

“你经常做这种事?”

向瑾瑜走在前头,一手拄拐,一手执手电,身后,凯斯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变幻莫测。

“我第一次玩《K》,你知道的。”

凯斯道:“我说的是游戏外,你经常约别人钻小树林?”

未及向瑾瑜回答,他停顿下,又道:“不对,你那儿可能没有树林,你住第几区?”

凯斯语气随意,只是闲聊中的无意一句,却使向瑾瑜内心一提。

这是第二个问他住址的。

第一个是萧戟绝,目的不明,而在他刚进入游戏时,恰巧听见老情歌和z的闲聊,由对话得知,22区是个远离水源的地区。

他突然对自己所在的56区感到好奇,56区是个怎样的地方?区域的编号如何划分?

但暴露住址非他所愿,他随意报个“33区”,试试凯斯的反应。

“33区?”凯斯惊奇道,“奇向北,偶朝南,33数字不小了,你那边应该挺冷吧。”

向瑾瑜道:“你住哪儿?”

凯斯道:“第9区——先别说羡慕,我宁愿住99区。”

向瑾瑜根本不明所以,但他还是顺着往下问:“怎么了么?”

凯斯道:“数字越大,离那片丰饶之地就越远,数字很大的区域,基本生活都难以保证,暴风、地震、火山、海啸……所有的灾难都落在我们头上,你还记得三十年前的信仰大变动吗?”

向瑾瑜没出声,他接着道:“教堂、寺院失去大批信徒,花窗碎片、破烂的蒲团、愤怒的谩骂以及建筑的残垣断壁,充斥世界的每个角落,我们的祖先吃饱穿暖才有信仰,若倒过来,信仰已经存在,但失去了生存的保障,我们还会跪拜在石像下,将来之不易的膳食供在祭灶上么?”

“人是功利的,我们都期盼自己的努力获得回报,神拒绝祈福,仍由洪水将房屋淹没,火山喷发,形成的酸雨泥浆使人们困苦不堪,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难民日日夜夜的跪拜,换来的却是又一波苦难……可以说,地球灾难频发很大程度源于人类的自作孽,很多人说,是人类的气运到了头,可事实证明,只是一部分人的气运到头。”

向瑾瑜渐渐入神,他不知道丢失的记忆中包含这一段历史,连忙道:“一部分?”

“没错,一部分。”凯斯目光幽暗,“那片丰饶之地,没有严寒和酷暑,远离自然灾难,呼吸上乘的空气,饮用纯净的水,脚踏的土地下,有丰富的原油和矿物,可这片宝地只被小部分人占有,他们卑劣自私,狗撒尿似的在这片土地落下标记,不仅如此,他们还抹去了宝地之外的地名……”

他深吸口气,强制按捺内心澎湃的情绪,他懊恼似的揪了把金发:“抱歉,我跑题了,知道这段历史的时候我很愤怒,一不留神说了那么多,这些你家人都和你说过吧。”

向瑾瑜若有所思地垂眸思索片刻,他道:“你还没说为什么不喜欢第9区。”

比起先前的严肃,说起住处凯斯随意了很多:“虽然有得便宜卖乖之嫌,但我还是想说,我痛恨第9区,第9区的人得天独厚,不愁吃喝,但闲下来不是好事,他们总要找些事做。”

“找事?”向瑾瑜不免好奇。

“不是好事。”凯斯道,“暴力、抢劫、吸.毒……如今大部分人都在做这些,只是第9区格外多罢了。”

凯斯的目光落在刺眼的光圈上,光圈游弋着东倒西歪的小草,一如时代洪流中的人,微小而脆弱,轻轻一踩便能压垮。

黑夜使人感性,若非深夜感触良多,他压根不会多嘴,因为上一辈给他传输这些历史后,又苦口婆心地提醒他,让他只是记住,这些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历史只应该在脑子里,不该存在于其他媒介中。

但是,在小小的空房局里,在一场短暂的夜中,谁又留意他在说什么?

这里除了他和向瑾瑜,没有别人。

倏地,走在前方的向瑾瑜停下脚步。

“到了。”

一半是幽暗的树林,另一半是面向公路的小草坪,草坪上横躺一具尸体,正是向瑾瑜初次醒来的场景。

凯斯一愣,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在光束忽然照射到尸体时,仍旧产生一瞬的怔愣。

他看了眼向瑾瑜,快步上前,因为没带手套和口罩,他有点儿手足无措,但老玩家的素质使他极快镇静,他接过手电,捏了捏尸体的小臂,掀开衣物观察,又悬在上空察看。

“尸体发软,右下腹部产生尸绿。”他忍着恶心道,“口鼻有蝇卵,以及少量蛆虫,死了至少一天,具体的得让方维看。”

向瑾瑜在凯斯斜后方蹲下,他睨了眼凯斯的后脑勺,目光幽幽:“你觉得谁杀了他?”

凯斯正观察尸体,闻言道:“不知道,但一定是白凶手,丸之内也是他杀的;我在白天检查过,7号房锁钮空隙有刀片划过的痕迹,以及丸之内脖颈的钓鱼线末梢有卷曲,我猜有个巧妙的机关,可以利用钓鱼线和刀片从房间外锁住门。”

向瑾瑜点点头。

他突然拍了凯斯的肩,指着尸体道:“把尸体衣服往上撩看看。”

凯斯将沾有血渍的衣物往上一扯。

他愕然道:“怎么有个脚印?”

尸体的胸口部位,有一只暗红色的脚印。

脚印歪斜在苍白皮肤上,看大小属于男性,着力点显然位于前脚掌和脚后跟,那里的红印格为明显。

“真是桩奇事。”凯斯喃喃道,“死者被割喉,身上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为什么凶手还要踹他一脚?”

苍蝇忙碌地在尸体周侧奔波,它们在尸体上排泄,又在口鼻里产下乳白色的卵,有些卵接近透明,那里即将孵化出蛆。

“莫非凶手和死者有仇?”凯斯已沉浸在思考之中,他很快否定自己,“不对,这只脚印很完整,一整只脚都覆在胸口上,这是如何形成的?”

“很简单,只要凶手和尸体都躺下就行,凶手侧过身踹在尸体胸口上。”

凯斯握拳敲击在另一手的掌心,他恍然大悟:“这样可行,可是……为什么凶手要躺下?”

“因为凶手进入游戏时呈躺姿,他看见尸体受了惊吓,所以踹了尸体一脚。”

“……”

凯斯察觉到不对。

此时正值半夜,树影婆娑,月光淡淡,寂寥无声的树林与惨白光束构成一幅诡谲的明暗对比画,他位于交界处,向瑾瑜押在身后,与画中的阴暗融为一体,白日清亮的嗓音此刻像水井里的女鬼,掐嗓蛊惑猎物靠近。

向瑾瑜说完,凯斯没有回应,二人间横亘着沉寂。

凯斯听不到向瑾瑜的呼吸声,许是被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声压了过去,一时间,他几乎产生种错觉,向瑾瑜根本没有约他出来,他只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幻觉使他朦胧地跑到野外。

而现在,那条毒蛇正盘桓在身后,排除一切干扰,他可以安心地享用食物。

凯斯没有回头:“向瑾瑜,你为什么知道?”

他颤着声:“尸体胸口被衣服遮掩,你怎么知道有脚印?”

“为什么呢……”

向瑾瑜重复一遍,好像这真是个难解的谜,需要好好思索。

衣物冷冰冰黏在身后,凯斯不敢看向瑾瑜,他有种直觉,一对上眼,不好的事就会发生。

他脑中有根紧绷的弦,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使其振颤,他甚至悄悄移动身体的重心,确认了回去的方向。

然而,他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浑浊的气流喷在耳畔:“因为是我踹的。”

下一秒,向瑾瑜猛地前扑,他左脚膝盖抵住凯斯后背,右腿膝盖着地抵在地面,左手手肘死死压住脊椎骨,将凯斯头发一把揪起,冰寒的刀尖直抵耳根。

“向瑾瑜!”凯斯大喊。

“不好意思。”向瑾瑜道,“我就是白凶手。”

凯斯颤着声:“为什么杀我?我没有罪。”

向瑾瑜道:“你是唯一帮我的人,所以必须死。”

一瞬间,凯斯什么都明白了。

向瑾瑜处于众矢之的,唯独他发出不一样的声音,他一死,帮助向瑾瑜的声音消失,他的立场和看法反倒会受重视。

在《K》之中,白凶手要竭力摆脱嫌疑,为此杀人也在所不惜,凯斯一直冷眼旁观,直到现在,他沦为牺牲品。

太残酷了。

在他成为向瑾瑜的猎物前,向瑾瑜是他的猎物,他承认对向瑾瑜释放善意别有用心,但因此被推上处刑台,未免太无辜了些。

他的善意反倒害了自己。

好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农夫与蛇?”

凯斯这才察觉自己不小心将内心想法说出了口。

向瑾瑜嗤笑一声:“凯斯,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与贩徒不对付,难道是正义感发作,使你看不惯贩徒的恶行?丸之内死的时候,我没见你多难受,反倒喝酒喝得开心。”

他道:“你对萧戟绝莫名的敌意,当真不是他与贩徒相似,而将他看作假想敌?你反驳他的观点,是你在思考,还是单纯和他作对?”

凯斯没有被勒颈,但他的脸色突然涨红,面颊隐隐发烫,他在内心解释,是肚子里的酒精上了头。

“你不仅善妒,还很傲慢。”向瑾瑜冷冷道,“你今晚在餐桌上提出的第三条路,的确补足逻辑的漏洞,但同时也彰显你内心的想法,你不相信有人能在短短时间内,设计出令你破解不了的密室。”

“你知道我是新手,这是你极力反对我是白凶手的第二个原因,你不承认难以破解的密室出自新人之手,这意味着踩在你头上的人,除了贩徒,还多了一个。”

凯斯脸色充血:“我没有!”

“你说你没罪,但我不那么想。”向瑾瑜道,“你善妒、傲慢,还好色。”

凯斯再度重复:“我没有!!”

向瑾瑜冷笑一声,他的刀尖以嵌入肌肤,血滴沿着脖颈滑落:“我浴室里的摄像头,是你装的吧?”

刀尖嵌入颇深,凯斯刚开始却没有动。

他在向瑾瑜说完后怔忪好几秒,突然明白什么似的,如同网内的猛兽,剧烈挣扎起来——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装!”

“不要再狡辩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刀尖从左侧嵌入,右侧划出,霎时,鲜红的大动脉血液喷溅而出,淋撒在草坪上,凯斯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头一歪,向瑾瑜松开手,温热尚存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

凯斯的表情暂停在讶异的瞬间,仿佛时间突然定格,这张讶然的脸成为他最终的遗容。

一阵轻风卷过树梢,树叶难耐的摩擦,仿佛观赏了一出杀人好戏,正激烈鼓掌。

风来得快去得快,一眨眼周围又恢复平静,手电筒脱离尸体的手掌滚落一边,压平了一溜小草,落单的苍蝇颤了颤翅,倏地投入新居所的怀抱。

向瑾瑜皱眉看他圆睁的眼和大张的嘴,沉默半晌。

最终,他叹息道:“谢谢你给我讲历史,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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