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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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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瑾瑜摩挲着藏起的小刀,刀柄已被捂得发烫,光滑的质感让他稍安,他看向丸之内,发现后者的目光含有不耐。

他了然地瞥向桌上注满液体的注射器,想来丸之内没有当别人面吸食的习惯,而身体的羸弱不容许他动武。

“你吸的什么?”

“请离开我的房间。”

向瑾瑜信步走入房间深处,他从容得仿佛在花园里散步,哪怕倒计时只有五分钟。

房间橱柜十分凌乱,乱七八糟的东西摊了一地,刀具大咧咧散在地上,若半夜光脚走在上面,必定刮得鲜血淋漓。

他漫无目的地在房间走着,蓦地脚下一顿。

木架子上,有一小捆钓鱼线。

鬼使神差的,向瑾瑜松开怀中的刀,转而将钓鱼线捏在手里。

他悄然无息地接近丸之内身后。

丸之内注意力涣散,这是吸.毒者常有的症状,他们嗜睡、感觉迟钝、运动失调,躯体变得破败不堪,向瑾瑜不用刀,觉得风刮过都能杀死他。

犹如平静的池塘,摇曳的荷叶,甜美的鸟鸣,房间内静谧得过分。

丸之内感到脖颈猛地一紧——

眼球几乎都要瞪出来,同所有缢颈者一样,他第一时间去扒勒颈的绳,但没有用,绳子太细,如刀割般嵌入皮肉,他徒劳地乱抓,只在脖子上扯出一道道血痕。

他发出低哑的嘶吼,如撕裂的锦帛,他的嘴滑稽地一张一合,如同刚说话的孩童,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你……你……!”

见丸之内还能说话,向瑾瑜锁着眉,再次收紧绳。

丸之内浑身剧烈颤抖,因为离得近,向瑾瑜甚至能听见对方指甲和皮肉摩挲的声响,勒紧的钓鱼线犹如一股巨力,将丸之内一步步逼向地狱。

突然,回光返照似的,向瑾瑜小腹挨了一击!

他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钓鱼线收得不能再紧,几乎要将丸之内脑袋割断,丸之内如垂死挣扎的鱼,胳膊肘往向瑾瑜猛击,终于,向瑾瑜脚下不稳,重心失衡向后倒去。

钓鱼线还卡在丸之内脖颈的伤口,他仍抓住脖颈,血液如瀑布般往下淋,他脚下失了方寸,动作如醉酒的人那般癫狂,他沾血的手扫过桌面,又攀着墙,将血液抹得四处都是,凌乱的房间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血液呈暗红色,向瑾瑜原本以为他不正常的血液颜色是毒.物所致,但很快他便醒悟,那是静脉流出的血,钓鱼线割破了颈静脉,却没伤到动脉。

丸之内大张着嘴试图呼吸,同时,他血红的眼盯住向瑾瑜,似乎想捡起地上的刀,在生命最后关头复仇,可当他俯下身,身体却如摇摇欲坠的高楼,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下。

他的身体不再起伏,已经没了呼吸。

向瑾瑜喘着粗气,他不晕血,可看见房间淋满血的模样,头皮发麻,丸之内的头不自然歪斜,失去生机的眼怨毒地瞪他,这也给予他极端的刺激。

充满血腥味的空气进入鼻腔,血的味道渐渐填充他的身躯,他眼睛一瞥,淡灰色的窗口中,倒计时已经消失。

——杀人,这就是白凶手的使命。

向瑾瑜撑住地面的手一痛,他低头看,原来是他心神大乱,指尖被地上的刀子割了下。

不同于静脉血,指尖渗出的血滴鲜红诱人,向瑾瑜看着血滴,脑中浮现梦中的那只乌鸦,血滴同它的眼睛一样,闪烁着不详。

他吸吮指尖,柔软的舌尖卷去鲜血,喉结一动,他将混杂血液的唾液咽了下去。

朦胧中,他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有什么要改变了。

“哒”一声,向瑾瑜犹如惊弓之鸟,第一时间握住刀柄,却发现声音源自床头的时钟,秒针与分针搭在了一起。

五点十分,他得赶快走。

然而,未及他捡起手杖,那催命般的字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死者:丸之内】

【罪行:破坏公物,民族歧视】

【罪行评估:破坏公物,罪恶程度1%;民族歧视,罪恶程度10%;丸之内总体罪恶程度11%】

【死者罪不至死,白凶手将接受处刑】

向瑾瑜愣住了。

他像不识字似的,简单的几行字读了数遍。

接着,他如突然充满电的机器人,猛地取过手杖,狼狈地朝门外走——

他猝然停下。

并非外界的条件不容许他出门,而是他自己,或者说被控制的自己,强制隔断了逃走的欲望。

手杖倒在地面,发出闷闷的“砰”一声响,向瑾瑜竭力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那股力量太强大,宛若藏匿在每根血管的寄生虫同时发作,他甚至动不了指尖。

紧接着,令他愕然的情况发生了:

被视为残疾的右腿轻抬,稳稳当当地迈出一步。

他就像正常人那般行走,在碰见尸体时,他脚下一撵,巧妙避开血迹,直至角落的玻璃柜,他拉开了玻璃门。

先前有这个柜子么?向瑾瑜感到惊悚。

然而,更惊悚的在后面。

——柜中放满了药,不是床头柜里的毒.品,而是正儿八经的药物,药瓶清一色为白,标签纸朝外,黑体字标注药名,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他看着自己拿出一瓶药,药瓶沉甸甸,似乎从未被动过,然后他眼睁睁看见,自己取出了一粒药丸。

再笨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向瑾瑜极度抗拒,可他无能为力。

余光瞥见尸体,向瑾瑜作为丸之内无法抗拒的外力,夺去他的生命,那他自己呢?

他此刻正承受另一股无法抗拒的外力的处罚,仿佛因果轮回,他此刻正品尝作恶带来的“果”。

在极度抵触下,他头一仰,将药丸干吞下肚。

刚咽下去,向瑾瑜仿佛灵魂回窍,一下恢复自由,右腿再度恢复绵软,他一时不慎,瘫倒在地。

他扣着嗓子眼,企图将药丸吐出来。

他在吞之前注意到,药瓶上写有“咪.唑.安.定”的字样,他知道这种药俗称速.眠.安,是一种极为强效的安.眠.药,起效快持续时间短,这小小一粒足以使他昏睡四个小时。

玻璃柜逐渐淡去,好像被橡皮擦擦除,难以置信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向瑾瑜对此麻木,随即他开始顾虑。

忆起先前的“白凶手准则”,显然白凶手不能随意挑选死者,但他想不到,游戏对“极恶之人”的评估如此严格。

丸之内如此令人生恶的人,居然只有11%的罪恶程度。

而这局游戏中,排除丸之内,似乎没有可以称得上“罪恶”的人。

这揭露了一个残酷的事实:白凶手接受处罚是必然。

向瑾瑜眼前开始模糊,他撑着墙,跌跌跄跄地朝门外走去。

他顾虑的不是白凶手身份带来的不便,而是玻璃柜中的药。

若每次吞服的都是安.眠.药,他也不会过分忧虑,可他看见罗列的药物种类繁多,有葡萄糖、鱼肝油类的无害药,氰.化.物、砒.霜类的毒.药,甚至有西班牙.乌蝇、西地.那非类的性.药。

向瑾瑜感受到游戏对白凶手满满的恶意。

不过,与其担心以后,不如操心现在。

向瑾瑜已经站不住,他狼狈地在地上跪爬,他必须要离开,一定要离开房间,和尸体同处案发现场,凶手身份暴露无遗。

可是,药效发挥得太快,快到向瑾瑜怀疑,游戏里的药被大大加强,亦或游戏背后的人不希望他逃出这个房间。

在昏迷前,向瑾瑜只来得及把门锁上。

这扇门的门锁似乎异常松动……

这是向瑾瑜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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