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丸之内,你醒了吗?”
向瑾瑜猛然惊醒。
他极靠近震源,撇头一看,门缝就在眼前震颤。
声音来源于凯斯,可透过门缝,向瑾瑜看到门外不止一双鞋,皮鞋、高跟鞋、运动鞋,以及……那双马丁靴,都在门外。
所有人都来了!
向瑾瑜瞬间清醒,他缓缓爬起,小心翼翼地远离门,确定自己离门足够远后,他突然大步流星地朝房间深处走去。
他提起时钟一看,居然已经九点!
向瑾瑜眼前一黑,没有人比他更倒霉。
丸之内的尸体依着床半坐,他双目圆睁,嘴部大张,四个小时的时间足以使尸体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
向瑾瑜干呕两声,他四处张望,看见紧闭的窗户,他连忙去开窗。
“怎么开不了……”
他企图开窗户,不止要从恶臭中解脱,更是想逃跑。
向瑾瑜感到绝望,他无法打开窗户,他猛然意识到,现在所有人都聚在一起,除了他自己。
他住在5号房,比起7号房,他离其他人的房间更近,也离楼梯更近,无论这些人醒来后就聚集还是吃好早饭才找人,他们一定去过向瑾瑜房间。
也就是说,他们知道向瑾瑜不在房间里。
如此,就算他现在能从案发现场逃脱也无用,因为他无法解释为何早晨不与其他人汇合。
不知何时,门外停止了喊话。
室内外蓦地陷入诡异的沉默,不知为何,向瑾瑜能想象到门外人默契对视的情景,这是个杀人游戏,当出现一扇紧缩的房门和一个失踪的人时,其解答十分明了。
果然,凯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丸之内,你不回答,我们就撞门了!”
凯斯的话无丝毫不安,甚至听起来对此熟门熟路,与此同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高跟鞋的声音格为明显,向瑾瑜听见高跟鞋往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沉闷的脚步声走到门前停下。
女士远离门,而至少两个男人,准备强制撞开这扇门。
“一二三!”
不知是谁喊的口令,下一秒,门剧烈一颤!
门锁处传来脆弱的金属碰撞声,门板连带墙灰,如雪花般往下落。
这扇门,撑不过两分钟!
“妈的。”向瑾瑜低骂一声。
一瞬间,他想提刀与闯进来的人同归于尽,此刻燃起的热血与怒火来自对所处环境的莫名,他恨不得找个地方发泄。
但很快,他滚烫的血液似乎注入一股凉水,鼻前的恶臭气息好像都淡了不少,愤怒与冷静纠缠,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他有能力度过这场风波。
向瑾瑜蹲下来与尸体平视,他安静地注视它,随即目光落在脚边的注射器上。
注射器的表面透着光泽,长长短短安静地平躺在地。
丸之内的血大部分淋在衣物上,地面上也沾染了些,血迹已经凝结成块,周侧还有淡黄色液体,向瑾瑜知道,那是血清。
向瑾瑜望向致命伤口,他不嫌脏似的,下一瞬,将手探向尸体的脖颈——被切开的颈静脉处。
门又被猛烈撞击两声,向瑾瑜却似毫无所觉,他只是眼睛一亮,一瘸一拐的走姿都比平时快了几分,开始翻箱倒柜。
他先找出一只卷笔刀,这只卷笔刀长三公分不到,是最常见的塑料壳配碳素工具钢,接着他翻出一把小型螺丝刀,指头灵活地将刀片拆卸下来。
向瑾瑜握住小刀片,拄拐杖“跑”到门前,说是“跑”,实际几乎要跳起来,他咧着嘴笑,犹如孩童获得心爱的玩具。
门依旧在颤动,他猛地跪下,左手死死掐住门上的锁钮,将刀片卡入锁钮中心的小孔,竟分毫不差,刚刚好卡在其中,这个发现似乎取悦了向瑾瑜,他捏住刀片一端,在小孔抽拉两下,然后将刀片小心收起。
接下来是个细致活,向瑾瑜拿起注射器对尸体稍作手脚,在这个过程中,房间的门已不堪重负,几次抖动间甚至能从房间内望见走廊,但向瑾瑜的手稳如泰山,他像一个细心的外科医生,全心全意地负责患者的生命安全。
之后,他揪起床单一角,两手一扯,撕下一条布带,温柔地围在尸体的脖子上。
向瑾瑜两手抄过尸体腋窝,将其拖到门前,让他背抵住门,尸体跟随门的震动一颤一颤,向瑾瑜没有管。
他利落地走入洗手间,用纸巾沾了点水,将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把纸巾丢入马桶,冲进下水道。
他还想思考一番有何遗漏,但门的状况没给他多少时间,他只好现在执行计划的最后一步。
向瑾瑜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缓缓躺下。
几乎在他躺下的同一刻,门撞开了。
向瑾瑜心如鼓擂,表情极度紧绷,不过幸好他躺在床后,还有时间调整面部表情。
“我的天!”
“上帝!”
惊呼声炸开,就算早有准备,但一撞开门就看见尸体,任谁也无法平静。
“果然……”方维的声音传来,“吃好早饭都没见他人,果然是被杀了。”
“有够臭的。”说话的是z,她似乎捏住了鼻子,“现在就差那个瘸子了,该不会被白凶手一起干掉了吧?”
“话说回来,现场太血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多血。”这回是老情歌的声音,他的声音稍有不适。
来的人几乎都出声了,但向瑾瑜最担忧的两个——一个是凯斯,一个是萧戟绝,都没说话。
他记得,床底板离地面有段距离,他可以透过缝隙观察两人的位置。
向瑾瑜睫毛微颤,刚准备睁眼,猛地发觉异样。
一道鼻息近在咫尺。
——有人正悬在正上方看他!
向瑾瑜毛骨悚然,果然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极近的地方传来。
“你醒着吧。”
向瑾瑜呼吸一顿,他本不确定对方有几分肯定,但他呼吸的停顿肯定被察觉,无奈之下,他只好蹙着眉,头轻微地左右晃动,佯装刚醒。
果不其然是萧戟绝,向瑾瑜忙作戒备状:“怎么是你?”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你们怎么都在……”
凯斯和方维站在尸体旁边,其余人还处在靠门的位置,几人的表情皆耐人寻味,神色各异地注视他。
向瑾瑜的视线自然地触及丸之内,他蓦地脸色发白,手指向尸体:“这、这是什么情况?他死了?”
向瑾瑜的演技不可谓不好,甚至十分逼真,他的声音惊恐,指尖颤抖,看起来受到不小惊吓。
“你为什么在这里?”
说话的是萧戟绝,向瑾瑜依旧看不见他的长相,但犀利的眼神直射而来,对向瑾瑜的怀疑几乎溢出,他犹如一匹野狼,静静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向瑾瑜张了张嘴,忽然一顿。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他突然捂住嘴,朝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老情歌正好在洗手间门口,他被向瑾瑜狠狠撞了下,只见向瑾瑜弯下腰扯开口罩,对着马桶干呕。
半晌,他复又戴上口罩,眼眶被生理性泪水浸湿,道:“抱歉,虽然这样说对死者不敬,但它实在太臭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萧戟绝站起身看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向瑾瑜站着没吭声。
凯斯道:“没错向瑾瑜,你最好解释一下原因。我在早晨八点敲过你的房门,但里面没有回应,也就是说你八点、甚至更早就出门了,你去了哪里?”
方维耸了下肩,含笑道:“你甚至戴着帽子和口罩——我看也别问了,很明显,我们眼前是一个不太高明的白凶手。”
向瑾瑜好像浑身僵住,他垂着眼,看起来谦逊而乖巧,但在场所有人都不那么认为,因为他正涉及一场血腥的谋杀。
他感到热似的摘下鸭舌帽,冲下颚扇了扇,似在踟蹰。
终于,他好像泄气般,肩膀一松,露出个无奈的笑。
“好吧,我承认,我今天很早就出门了,八点的时候,我的确不在房间。”
凯斯眯眼道:“你准备做什么?”
向瑾瑜直视他:“杀人。”
现场安静一瞬。
凯斯直皱眉,z连忙道:“你是白凶手?直接招了?”
“不,我不是白凶手。”向瑾瑜冷静道,“丸之内不是我杀的。”
方维问:“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向瑾瑜将手伸进开衫,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下,他掏出一把二十公分的刀。
“我要杀的不是丸之内,而是另一个人。”
凯斯忙问:“谁?”
向瑾瑜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刀尖的光泽暗淡,但薄而锐利的尖刺不容忽视,所有人戒备地盯住它。
他们看着小刀缓慢移动,最后朝向了……萧戟绝。
向瑾瑜道:“我原本打算杀他。”
一片死寂。
没人知道萧戟绝帽檐下是怎样一副神情,震惊?后怕?愤怒?但从他平稳起伏的胸膛来看,他似乎没有产生夸张的情绪。
方维则完全相反,仿佛预见世界末日,他整个人惶惑不安:“为、为什么?”
向瑾瑜将刀随意一扔:“他昨晚进我房间,对我做了不好的事。”
“什么?!”方维的声音劈叉。
向瑾瑜点了点额头上的伤疤:“这个伤口,就是昨晚磕的。”
没有人会自己伤害自己,有伤口作证,向瑾瑜的话可信很多。
当下,其余人看萧戟绝的眼神就变了。
他们想要萧戟绝给出个解释,偏偏当事人纹丝不动。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在场唯一的女人吹了声口哨:“真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