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瑾瑜呢?”
离开金俊允的房间,萧戟绝向一旁的方维提问。
“我以为你会关心点别的。”方维默默道,“金俊允死了,还是以自杀的方式,你不奇怪么?”
“游戏最不缺的就是死者。”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好奇怪的,萧戟绝又问了一遍,“向瑾瑜呢?”
方维朝某个房间望了眼:“在睡觉。”
“睡觉?”萧戟绝点点头,“哦。”
“你怎么是这反应?”方维感觉迟早有天要被这两人逼疯,“正常反应不该是疑惑么,都这时候了还睡得着?”
“在睡觉才正常。”
萧戟绝道:“如果他不在睡,就说明我的推理出了问题。”
方维一脸懵逼:“?”
直到午饭时间,向瑾瑜才从房间里出来。
他揉着后颈,慵懒地运动颈部,走入餐厅什么都没管,先仰头灌下一杯凉水,舒适地叹口气。
“谢尔盖。”方维道,“你又要做什么?”
谢尔盖又作什么妖了?
圆桌上,众人手边普遍有瓶饮料,大都是白水、咖啡、果汁之类的饮品,而谢尔盖居然来到旋柜旁,从中取出一瓶……红酒。
他把未拆封的酒瓶夹在胳膊,又取出一大堆高脚杯来,艰难地夹在手指中间。
方维感觉他身边的人都不太正常。
“先说好,没人想陪你喝酒。”他犹疑道。
“就要出游戏了,不想庆祝一下么?”
与清晨的状态截然相反,谢尔盖竟出现贵族公子的气质,玩世不恭,仿佛在一众莺莺燕燕中自由往返。
不知为何,向瑾瑜眼皮突突连跳,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解出真相了?”他看了眼萧戟绝,后者没有反应,他狐疑道,“金俊允刚死,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当然。”
“下午两点整,我在台球室等候大家。”
谢尔盖笑得神秘,似为白天的失态感到懊悔,他抱歉的笑笑。
“届时,我会叙述本局案件的全部真相,包括白凶手的身份。”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他转向向瑾瑜:“向哥,你一定要来。”
向瑾瑜伪装的笑有点绷不住,他不知道谢尔盖在说出“白凶手”后马上提他,是否有深层的用意。
他一颗心高悬着,吃饭吃得心不在焉。
两点没到,众人便在台球室集合。
陆地囊的台球室极为简洁,台球室内只有一张绿色台球桌,细长的木制球杆整齐摆放在靠墙架子上,桌面上,全色球与花色球被三角框整齐框好,庄重而肃穆。
台球桌后方,是休息区。
一旁有咖啡机,正后方则是一排镂空桌椅,坐下后便占据台球的最佳观赏席,谢尔盖正坐在其中一个位置,瓶塞滚落一旁,正手捧高脚杯,注视杯中的红酒。
向瑾瑜听见森妮在后面小声嘀咕:“装模作样。”
的确很装。
众人在心里默默吐槽。
谢尔盖偏偏沉浸其中,他慢条斯理地将红酒灌入另一只杯中,提着它缓缓走来,递给向瑾瑜。
“向哥,给。”他递出酒杯后,又将一根球杆塞入向瑾瑜手中,离去时挑衅地瞥了萧戟绝一眼。
“你这是做什么?”向瑾瑜看了眼手里的球杆和红酒,不免好笑,“你是邀请我喝酒,还是要与我打球?”
“一边喝酒一边打球,顺便推理。”谢尔盖道,“我还没欣赏过向哥的球技呢。”
红酒醇香,深紫色的液体宛若诡谲的魔镜,向瑾瑜能从中看见自己的眼睛。
他放在鼻尖嗅,半晌轻抿一口,享受地眯眼。
真是好酒。
“玩的花样真多。”森妮道。
谢尔盖见向瑾瑜喝了他递的酒,愉悦地笑着,面对森妮的冷嘲热讽也不甚在意,他只是绅士地让开身。
“各位落座吧,接下来就看我的表演。”
萧戟绝错身走开前观察向瑾瑜,却见他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球杆,酒抿了一口接一口,不亦乐乎。
谢尔盖将三角框取走,台球呈三角位置摆放在球桌一侧,他将白色的母球搁置在另一侧的红点上,面朝向瑾瑜。
“向哥,你先来。”
“不了,你先吧。”向瑾瑜抛开拐杖,凭借球杆末端支撑。
谢尔盖笑了下,没有推脱。
他在俯低身子的一刹那变了表情,眼神专注而认真。
球杆向前猛力推送,只听“砰”一声,宛如手槍发射子弹,球体凌乱散开,布满整张球桌。
一球入洞,按照规则不用轮换,他可以自由选择花色,连续击打第二次球。
“那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下了水,亲眼目睹金俊赫被鲨鱼吞食。”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就被吸引过去。
“鲨鱼为什么出现,金俊赫为什么没能逃脱,为什么死者是他而不是别人,这些问题都有答案——这起案件背后有一名操控者,这名操控者就是白凶手,他施行了一场华丽的谋杀。”
谢尔盖在球桌周围绕行,终于寻到合适的角度,他一击,3号全色球入袋。
接下来,谢尔盖击打全色球,向瑾瑜击打花色球。
“我们在金俊赫的背飞内侧发现白色粉末,经过我们法医位的证实,浸了水的白色粉末主要成分为氢氧化钙,而且只余少量——这些粉末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我相信它们一定起到某些作用,而少量粉末并不能达成任何目的,所以粉末大部分一定是被冲散了,只留下少许能让我们捕捉蛛丝马迹。”
他抿了口红酒。
“白色粉末在浸水之前是什么成分?这成为一个思考的突破口,要知道,挽风岛是远离人群的孤岛,岛上没有科技,也没有复杂的化学用品,这些粉末又能被白凶手轻而易举地弄到,应该不会是复杂的成分才对。”
谢尔盖尝试击打7号纯色球,奈何球体撞击在袋口的左侧,没能入袋。
他有些遗憾,不过击球权转移至向瑾瑜,能看见向瑾瑜击球的模样,也令他愉悦。
“是生石灰。”
谢尔盖道:“博物馆内有家饮品店,据金俊赫生前所说,曾有轮船运输大批量茶叶至岛上,为了保持茶叶的干燥,里面势必有大量干燥剂,根据饮品店服务员受伤的手可以推测,这些干燥剂遇水将释放大量热,甚至在密闭空间会爆.炸,这些干燥剂的主要成分是生石灰。”
向瑾瑜面无表情地听着,在某一处趴下,击打花色球。
方维道:“你的意思是,曾有人把生石灰干燥剂塞进了金俊赫的水母衣里?”
“没错。”谢尔盖点头道。
“生石灰遇水爆.炸有个前提,就是要在密闭空间下进行;水母衣与金俊赫的后背紧紧相贴,衣物和皮肤之间的空隙恰好形成这样一个空间,随着金俊赫的潜入,海水渗入水母衣,使生石灰不断放热,产生了氢氧化钙。”
巴泽尔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在导游的背飞上,才能发现水母衣碎片,原来在水下发生了爆.炸。”
z不解道:“凶手为什么要炸他衣服?”
“不不不,炸开水母衣不是目的,衣服破不破根本无关紧要。”谢尔盖摇了摇手指。
“该你了。”向瑾瑜突然道。
“好。”谢尔盖执起球杆。
他一边盯球一边道:“凶手的目的,是炸开金俊赫的伤口。”
现场陷入一两秒的寂静。
“伤……伤口?”方维吃惊道,“什么伤口?”
谢尔盖击完球,用手指着背部某一位置:“第一晚做SPA的时候,我和金俊赫被分到一组,那时我注意到他的背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
“那个伤口很新,是刀伤,我当时顺口问了,金俊赫说刚拆线不久,不能剧烈运动。”
说着,他有些无奈:“不过,如果金俊赫真把‘不能剧烈运动’这条铭记在心的话,就不会下水了。”
向瑾瑜专心地在球杆顶端抹巧克粉,又细致地往上面吹气。
“凶手炸伤口,是为了使那道伤再度裂开,使血溢出。”谢尔盖道,“那道伤口刺得不浅,流出的血势必很多,足以将鲨鱼吸引过来。”
“这……”z不敢置信,她觉得谢尔盖在异想天开。
“所以当时金俊赫会摘下手套。”谢尔盖道,“因为他当时并非毫无知觉,他感觉到后背的刺痛,隔着手套无法感知,所以要脱手套摸向背后,去查探伤口。”
“等等。”方维急忙打断,“如果真像你说的,白凶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干燥剂塞入死者水母衣,就算干燥剂顺利爆炸,他如何得知水下有吃人的鲨鱼?”
“对啊。”森妮道,“凶手应该和我们一样,都认为水里只有无害的长尾鲨才对。”
谢尔盖微笑着抿口醇酒。
他待嘴中的酒味散去,才缓缓开口。
“凶手不需要知道水下有吃人的鲨鱼。”他道,“他只要知道,这里曾经出过意外,并且在这场意外后无人问津就行。”
“砰砰”两声,向瑾瑜连进两球。
谢尔盖欣赏着向瑾瑜打球的身姿,嘴里道:“‘无人问津’说明很多,如果只是普通的意外,或者出意外的原因归咎于游客自己,不会骇人到‘无人问津’的地步,极有可能当年发生了血腥事件,所以挽风岛才会成为禁地。”
“稍加联想便能猜到真相,凶手不需要知道水里有什么,无论是大白鲨还是公牛真鲨,亦或是长了触手的海洋怪物——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水下有致命的生物。”
“……”
谢尔盖的一番回答有理有据,逻辑竟无比清晰,这警察位当真有点水平。
方维思考良久,面上显得苦海深仇。
半晌,他道:“我觉得你的推理有个漏洞。”